话音未落,他的手臂就被人扯了扯。那力道又轻又温柔,却轻而易举地将他拉进门内。
    岑寒垂下眼,她挡在他的身前,只能看见乌黑的头发。
    “奶奶,走廊风大,您穿着睡衣出来别着凉了,快回去吧。”她语气中像是有些羞恼与无奈,应付完不死心的老奶奶,急急忙忙将门一关。
    那扇厚实的门将走廊内外隔绝,她像是松了口气,转过身抵着门板,抬眼看他时神色有些懊恼。
    “你怎么这么实诚。她误会了,那些话是用来问……”
    她脸上有点儿泛红,不知道是被急的还是臊的。话音顿住后像是想到什么,磕磕绊绊了一会儿也没能将话说出来。
    ……他刚才还那么亲昵地叫她小愿呢,奶奶的误会恐怕更深了。
    千愿最后小声重复一遍:“你别这么实诚。”
    眼前的人沉默了几秒,然后“嗯”了一声,头微微垂了垂:“我对这里的习俗并不熟悉。”
    也不知道是不是千愿的错觉,当他这样低着头、这样说出这么一句话的时候,竟然给她带来一种错乱感。
    像是一只巨型犬在眼前低下头,耷拉着耳朵,隐隐约约有点委屈。
    她抿了抿唇,迟疑片刻,还是将那句话说了出来:“你是来自新月星系的人吧。”
    男人点了点头。
    另外一个星系上活生生的人变成了她游戏中的一只崽崽,如今跨越时空站到了她的眼前。这种虚拟作品中的剧情真真切切地在她的生活里发生了,就连他现在身上穿的这套军装都是最清晰的佐证。
    她手中捏着保温盒,无意识地舔了舔唇,“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特意。
    他选择跳跃到这个坐标确实是为了找到她,岑寒再次颔首。
    千愿抿了抿唇,心中的滋味有些难以形容。
    游戏中的崽崽这些年来也一直在寻找她,最后通过某种方式,离开故土,真的来到了她的身边。
    ……然后又因为害怕她不情愿,偷偷给她送饭送礼物,就是不敢让她发现。
    无法言说的情绪占据心神,将她的心口挤得酸酸涨涨。千愿轻声问:“你这些天都睡在哪里?”
    他这些天大多夜晚都是在飞行器上靠着她的窗口入眠,可他怎么能将这些说出口。岑寒停了停,掠过无法言说的那一部分,答:“我的飞行器。”
    ——他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星球找她,连个能住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天天在飞行器上过夜。
    从前的崽崽惨兮兮地住在贫民窟,好不容易出息了,穿上军装了,结果现在又沦落到这种地步,连张能睡觉的床都没有。
    久违的怜惜感复而涌上心头,那种感觉太深刻了,千愿还没有细想,一句话便控制不住地脱口而出:“怎么能天天睡飞机,你可以先住在我这里。”
    话一出口眼前的成年崽显然一愣,她自己也蓦然反应过来。
    游戏中软萌的Q版崽崽已经钻出了头盔,与街上任何一个成熟男人都没有区别。
    现在与从前已经不一样了。
    她有些无措地眨了眨眼,还未想好该怎么做,就看见岑寒在片刻愣神后摇了摇头。
    “我不想给你带来困扰,这并非我的本意。况且——”
    况且他也可以回飞船上休息,虽然他不怎么愿意。
    岑寒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她睁大了眼眸。
    “……困扰?”
    崽之前就是怕困扰她而不敢与她见面,现在又因为怕困扰她而情愿住在飞机上。
    这两个字又瞬间击中了她的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千愿吸了吸鼻子,张口打断道:“没有什么困扰的。”
    顿了顿,她低头揉了揉鼻尖,“就是我这儿只有一间卧室,在买床之前你可能得睡几天沙发。”
    冲动降临时她完全忘了这只崽有钱给她买成箱的首饰怎么会没钱住酒店,她陪伴了坐在轮椅上的他太久太久,看见过他最狼狈的模样,想要照顾他已经成为了本能。
    千愿看着他沉默,眼睛眨了眨:“我们以前一起住了那么久,你忘了吗?”
    空气静止了一瞬间。
    怎么可能会忘?
    那段时间对岑寒而言从不是游戏,都是再真实不过的一点一滴,也是无数次重复加深过的记忆。
    他的眼睫颤了颤,正要开口,衣角突然被扯了一下。
    礼物一拉了拉跟个闷油瓶一样的制作者,一边摇头叹息,一边对主人说:“主人,您或许不知道,制作者是没有那么多钱的。”
    千愿愣了一下,不明就里地看向它。
    “礼物一的系统已成功与全能管家机器人A09进行无线连接,关于制作者的数据库被补充完毕。制作者来到蓝星后的赚钱途径为制作软件,他将酬金全部换成了给予您的礼物。”
    迟迟等不到主人回来而跑来围观、如今正趴在门板上听墙角……完善资料库的A09号听见自己的名字,摸了摸光光的脑袋,伸手敲了敲门。
    “按照礼物一精密智慧的分析,制作者迟迟不肯答应您的邀请,是因为他实在是身无分文、一贫如洗了。”
    礼物一进行了一番严谨的推断,“根据制作者在听到您的邀请时的微表情分析,拒绝并非他真正的渴求……我想他拒绝是因为支付不起您的房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