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周公
    “嫂子!”赵幼娘红脸点头。
    “嫁衣可得准备起来了, ”秦氏笑道:“这事可别害羞。女子一生只嫁一回,可得郑重,且不能马虎呢。”
    “我知道, ”赵幼娘道。
    “绣整件太累了,怕是也来不及,嫁妆整件得要两三年,但王安平年纪并不小了, 所以,肯定是来不及。”秦氏看她脸轰的通红,便笑道:“所以准备一个半成品, 你把最重要的给绣上去就行。顶多半年功夫就成了!”
    赵幼娘听着坐立不安,哪有那么急的?!
    他年纪是不小了, 但也不至于急着成亲的吧?!
    秦氏看她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似的,便是噗哧一乐, 也不说她了。反正这事害羞,大姑娘人家是不会搭话说意见的。她来安排便是!
    秦氏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小姑子找到良人,这是大喜事儿!女儿家的一生, 若是这件大事一直悬而未决, 家里人都担忧, 她这个嫂子, 当然也会挂心。索性现在是彻底的放心了, 一时便与赵幼娘讨论起嫁衣还有配饰等事来。至于走礼方面,都是有公婆操心的。闺中要准备的,秦氏有经验,自然一一指点着赵幼娘。
    等秦氏说了一会回去歇了,翠兰又不在, 赵幼娘才托腮对着窗外发起呆来,只是两腮微红,眼神之中如有波光,很是温柔。
    他也是愿意的。两情相悦,才有未来。赵幼娘有一种如置梦中之感。这比什么都高兴!
    翠兰还真找到春妮店铺里去了,见这里生意不赖,便帮着春妮打理了一会生意,她也是个利落性子,帮着端东西忙的不亦乐乎,等早点这一个时间点过去以后,两人才找到空闲说话。因为马上要成为一家人了,心中自带一股亲昵。
    “我教你做糕点和甜点啊,”翠兰笑嘻嘻的道:“我也从你这学几样,等家去做给我们姑娘吃。”
    因之前说过,春妮便没拒绝,笑道:“真的可以拿来做生意么?!”
    “可以的,”翠兰道:“你是有所不知,赵家请的厨房厨子等有好几个人,每个人都是有些拿手菜或是点心的,厨子这一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如果不是入酒楼做事,而是入主家做事的话,他们手上的方子还有手艺,都是不会再拿来做生意的,只会在主家用,主家的人也是可以学的,拿出去做什么,也没大事。当然待遇就是主家包了他们一家人的吃穿用度,还有年例月银。所以,他们才肯教我。这与他们并不妨碍。”
    也就是说,对厨子厨娘来说,教几样点心糕点的做法儿,其实在大家里生存,也只是用来做人情的事情。他们又不靠做生意活的,有主家养着,完全是不在意是不是流落于外的。再者说了,做点人情教的方子,也并不可能是他们的拿手的东西。没有傻子会把所有的东西都教出去。
    而在酒楼里则不同了,一般在酒楼里做厨子的,都会防着一手的。这又是不同。
    “原来是这样。”春妮这下放下心理负担了,笑道:“那我可仔细学了!”
    一时相谈甚欢,教了一会儿,春妮留着翠兰在店铺里吃了午饭,午后还拉着她去了张家玩。
    就这么一天的功夫,翠兰是与春妮打成了一片,还把张家给逛了一通,回的时候,拎了好多吃的走人。
    等她回赵家,肚皮都吃的鼓鼓的了。
    秦氏见着她,特别无奈,道:“你这丫头,在外面吃的肚子跟青蛙似的,难为你还能想着家来!天天在外头跑,也不怕你们姑娘惦记!你可长点心吧,再瞎跑,早晚要被人拍了花子……”
    “才不会呢,我回来的时候,是张强大哥送我回来的,不然这些我哪拎的回来,嘻嘻,”翠兰笑嘻嘻的道:“姑娘,我刚从张家来,姑娘不想知道张家在哪儿,家里的样子吗?!”
    赵幼娘心中一动,嘴上不好说,却是瞪了她一眼。
    秦氏哭笑不得,道:“得,人还没去,丫头已经去了,已经把人情世故都钻透了。这般也好,等嫁过去,有翠兰给你指点,就更好磨合。”
    赵幼娘脸腮通红,哪里还能坐得住,告退着回屋去了。还啐了一口翠兰,说她就会瞎跑多事。
    翠兰却只嘻嘻笑,道:“我为姑娘探探路,还嫌我多事呢。这也是张家的缘故,若是那等子虚讲规矩的人家,我才不去呢。”
    秦氏听了心中一动。对翠兰高看了一眼。这丫头看着傻乎乎的,其实心里如明镜一般清楚!
    若是旁人家,人没去,丫头先瞎跑,只怕赵家姑娘已经被人看轻了。然而张家终究是张家,不是他们不知礼,而是愿意越礼以真心待人。看这丫头疯跑去,还郑重的被张强送回来便知道,人家且郑重的待着赵家的姑娘呢!
    知礼而不拘于礼。张家是难得的好人家。
    张恒回来后,张兴柱便出门托媒人去了。先前,张强张恒成亲的时候,张兴柱也是请过相熟的媒人的。
    因此张兴柱便带了四样礼物上门去了。
    其实民间的姻亲也不全是媒婆的事,还有周公。周公之礼。
    周公是正式保媒的一种统称或者说是专称与敬称。而周公这个媒人是比媒婆更正式,更有礼的一种存在。张兴柱不想委屈王安平,自然是郑之又重的托人去了。
    寻周公保媒,一切都得落于书面上。这也是非常正式和重视的一种走形式的方式了。当然前提是两家已经都已有意。否则第一步还是该是媒婆上门先寻问意向。只不过现在已经越过了这第一步。
    张兴柱到了接近晚上才回来,喜笑颜开的道:“成了!和媒人讨论了一些细节,都定了。接下来便是周公上门订亲,落笔于纸。然后便走礼。后续的礼方面,咱们家得细办。”
    张融融听了心里很是高兴。
    “老姑,只是这成亲的日子上,要不要问一下赵家?!”张兴柱道。
    “叫恒儿去问,”张融融道:“安平年纪虽不小了,但是也不必急在一时,让赵家准备的从容些才好。那孩子年纪还小,赵家想要多留一二年也没事的。咱们两家本就来往,以后常叫孩子相互串门见一见,才不会陌生。这就行了。都是一家人,不要拘那些常礼,没得生份了!”
    “行。”张兴柱道:“我叫恒儿去问问,再向周公转告。”
    “新屋装修的事情还是得加快,”张兴柱笑呵呵的,道:“只是这家具方面,要不要再换一批好点的木料,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呢。”
    “不必,咱们家与赵家都低调些。便是有福,也不要张扬的好。”张融融道:“老赵心里有数的。如若是为了更好的家世门第,他哪里会与咱们这样的人家结亲?!所以屋子新一些,干净一些就妥当,没必要弄的太富。他们的新屋三间,弄的亮堂些,方便生活些,就有心了。”
    “好,好,”张兴柱听明白了,他只是比较担心赵幼娘生活条件好,嫁过来了以后会不习惯。
    其实张融融倒不是刻意如此,也不是不尊重赵幼娘。而是委屈这种事情要看人的。
    有的人比较图外在的东西,你便是对她再好,条件稍差一些,她还是不领情的。而有的人却更在意内心里的东西。心里对她好,条件稍差一些,她也无所谓。
    赵幼娘并不是太在意外面之物,更注重内心的感受。这样的孩子,只要不是故意苛待她,她哪里会在意这些个?!
    张家给的条件肯定不比在赵家时的条件,只说屋子还有奴仆方面,都远不及。但是,她看中人啊。人比什么都重要。当然,在有些人眼中,人是最不重要的。给的东西才重要!
    张融融掏出一个匣子来,道:“叫恒儿拿去,这是我张家给的聘礼。这个事情就不必经过周公了,我们两家交涉就行。老赵若给幼娘嫁妆,也不要给在明面上,给幼娘收着带来便是。这是幼娘一辈子的东西,张家也不会惦记。老赵心里有数,不会要面上光,会低调的。”
    张兴柱打开看了一下,见是几张纸,也没打开看,便心中有数了,道:“这也是咱们家给的最大的诚意了。”
    这才是硬核的真心实意!周公那走的礼只算是走流程和形式了。
    张融融笑道:“只这一个儿媳,诚意还是要给出来的。她是个好孩子,我们对她的好,她自都在心里。别的不求她回报,只要她一心一意的跟着安平白头偕老,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会的。”张兴柱道:“安平会幸福的。”
    张兴柱先将东西收了起来,准备晚上跟张恒商量一下,明天再叫了正式的去赵家一趟!
    晚饭时间到了,季老爹红着眼睛来了,像是哭过。张家人本来高高兴兴的,看到他这样,一时愣住,道:“这是怎么了?!”
    季老爹再绷不住,眼泪唰唰的流淌,道:“……还不是老大那个孽障,他,他……中秋那天打伤了老大媳妇,差一点送了她一条命……”
    说罢泪如雨下。
    第264章 孽债
    张家人都唬了一大跳, 大妮直接就呆住了。大牛更是目瞪口呆。
    张兴柱皱眉道:“怎么回事!?”
    张强已经去扶着季老爹坐到了椅子上。好家伙,这老头都快站不住了!
    季老爹道:“就是中秋那天,他们夫妻两个, 各吃各的饭,各烧各的锅,别人家吃团圆饭,他们吃分灶分席的饭,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拌了嘴,然后打起来了。老大拿着锅铲往她脑袋上砸了一下,老大媳妇就晕过去了, 淌了好多的血,幸亏孩子们哭喊着叫了邻里知道, 不然,老大媳妇一条命怕是没了。叫了大夫去止了血, 人虽然醒了,可是伤的很重。现在, 也没人照顾,她娘家也不管……老大更不管, 只叫她自顾死活!”
    张强听了心里有股说不清的滋味, 这话说着, 是叫他们听听的, 还是叫他们来拿主意的?!
    季老爹还不是照样不作为!?
    “也是今天上午村里有人进城找到我告诉了我, 我才晓得,不然还蒙在鼓里!”季老爹流泪难受极了,道:“现在可怎么办才好?亲家,我也麻爪了,寻思着来要个主意!”
    张兴柱倒是直接, 心中有点不高兴,道:“只看你们在不在意这个大儿媳了。要是等着她死,大可以不管她,她拖一拖,早晚得死。要是想管,也要弄清楚,她和你大儿子之间还能不能弥补裂痕。”
    季老爹摇摇头道:“不可能弥补裂痕了,他们已经是仇人!早就已经相处不下去了!”
    “那就等她死?!”张兴柱眼神略微有些凌厉的看着他。
    季老爹不知怎么的,略有点心虚,还有点说不清的滋味,也许是被看穿后的愧疚,还有一种丢脸和低人一等的感觉。
    “亲家,不是我说你,我说话不中听,你也别见怪。”张兴柱道:“一是养出这样的儿子来,养不教父之过,他们走到这个地步,你该有点责任。”
    至于季老娘和她之间的故事,谁也不傻,都心里有数。若想弥补还用得着来他们张家问主意吗?!
    季老爹没有否认,张兴柱继续道:“既是这样,他这个当儿子不是人,你们趁着还有能力至少要弥补一二,我也不说人命轻重,只说她若是死了,后果是不是你大儿子能不能担得起的,杀人之罪,逃得掉么!?就算逃过了,他的孩子亲眼看到了这一幕,会多恨亲爹,这些你们想过么,这就是你们季家的孽债。要不要管这条人命,亲家只自个儿看着办!”
    季老爹心中一寒,泪如雨下。张兴柱虽然话说的不中听,可是理却是这么个理。
    是啊!这是他们季家的孽债啊。
    “二是哪怕看在一条人命的份上,孙儿们的份上,以及当年亏欠她的份上,好歹救她一命,给她一条生路,你说呢?!”张兴柱道。
    季老爹沉吟良久,道:“给她治伤,叫她休书,然后给她一笔补偿的钱,好不好?!这样也算是赎了罪吧?!”
    张兴柱眉头皱的紧紧的,都不想理他。
    张融融说话也直接,道:“这跟逼她去死有什么区别?!她娘家能接受她回去吗?!和孩子离别,只她一个人,除了跳河自尽以外,还有什么出路?!亲家啊,你这心可不好。一条人命,是不是只要离了你季家,死了,你家大儿子就没责任了,什么责任也不用担了?!做人,可不能这样做的啊。人在做,天在看,尤其是孙子辈的人都在看,要造冤孽或仇恨,还是要以善化解旧怨,只在你们一念之间!”
    这个时代,一个女子,失去了娘家,失去了夫家,甚至失去了孩子,有钱有什么用?!哪里可以安身?!
    在现代社会当然可以。可是在这里,只会履步维艰,尤其是季大媳妇舍不得孩子的人,一旦想不开,下场可想而知。
    季老爹半晌都没有说话。
    张家人都冷着脸,没有再与他说废话。
    遇着了这样的大事,与其来这里淌几滴猫眼泪,还不如承担一二,做个补救。而不是在这里要张家拿什么主意。
    大妮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特别的难受。她与季大嫂之间,平时没什么恩义。然而,听闻她遇此事,心里不知有多痛,她想帮点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插手,心有余而力不足。她迫切的盼望着公婆能管一管,做点什么,可是她想说却没能说得出口。
    季大牛看见大妮这样煞白着脸,上前道:“爹,大嫂再刻薄,那也是被逼的啊,也是一条人命呐……”
    季老爹看了一眼大牛,心中清楚,只怕什么都不做,大牛都会对他失望了。
    他起了身,道:“我得回村一趟,和你娘商议一下,怎么补救!”
    知道张家不待见自己,告辞一下,便走了!
    季大牛想了想,追了出去。
    大妮眼泪就落下来了,道:“她那么强梁的一个人,怎么就落到这个地步。”
    张强蹙眉道:“他来是怎么个意思?!”
    张兴柱冷笑道:“季老娘和季大嫂之间有许多前怨,两人与仇人也差不多,他们也是不想管的意思。又怕咱们张家对他们季家有看法。所以来滴几滴猫尿来了呢!”
    张兴柱说的极不客气,充满了不屑和冷笑。
    张融融道:“不错。若是要补救,有的是法子。偏偏来咱们家问有什么法子。哪里是问有什么法子,他们这是来假装仁善的。其实就是不作为。这样的人多的是。没有直接行恶,但也不行善,不作什么,却还要假装自己是无奈不得已,一副仁善人的模样。装着装着自个儿都信了!”
    张强听了万分恶心,不好说长辈什么。但这心里真不是滋味。一遇事,人的本性就露出无疑了。
    瞧瞧这事儿。若真想管,真想管,有的是法子。季老爹老娘没有钱么?!
    就算把季老大和季大嫂和离了,包了她的一生花费,哪怕看在孙儿的面子上,这又能花得了几个钱?!
    无非是不想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