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瓷斟酌着,一字一句慢慢道:“我一路都不清楚你具体在烦恼些什么,现在总算明白。我们之前曾经聊过,我问你为什么想做官,你当时的回答我……还记忆犹新,我觉得,只要你还坚定着自己的心,做出的什么决定,我都不会阻拦。先前说希望你改变大雍,也只是愿景,而并非要求。嫁给你的这段日子我很开心,算起来应该还是我亏欠你比较多,所以不要有负担,我还是希望——你能做你觉得正确的事情。”
    到了现在,她已经完全不去想散伙的事情了。
    贺兰瓷抬起手,碰了碰陆无忧的颊,道:“好了,别烦恼了。我又不会跑,也不会怪你,你应该也知道我不是那种……”
    话音未落,那只纤手便被陆无忧攥住了。
    他在她的掌心轻吻,终于笑了声道:“娘子你倒是挺大义的。”
    贺兰瓷一愣:“……嗯?”
    他在叫什么称呼。
    陆无忧另一只手从她手里抽出奏章,捉着她的下巴,再度亲了上去——所以这个人真的切换得过于自如——贺兰瓷还未反应过来,他已经扫开了奏章,把她抱坐到了桌案上,一边亲热地吻着,一边去解她的衣带。
    贺兰瓷按着他的胳膊,艰难道:“……是在书房!”
    陆无忧含糊道:“我知道。”
    说话间他的手竟已摸到了她的腿,贺兰瓷的前胸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腿根还在被人用指尖摩挲着,并稍稍抬起,她浑身都在跟着颤,粉霞布满了整张芙蓉面。
    说话声也颤颤巍巍。
    “……你等等!我们刚才不是还在聊正事吗!”
    陆无忧埋首道:“不是谈完了么?”
    贺兰瓷继续颤声道:“那也不能……”
    她努力想把自己架到他腰上的腿放下,陆无忧已轻声道:“试试嘛……”声音里还带着种说不出的诱哄味道。
    等贺兰瓷困倦疲惫地被他从书房里裹紧了抱出来,很想踢他两脚但没有力气时,眼眸张阖的罅隙间,恰看见窗外一抹柔软的雪白飘落。
    今冬下了第一场雪。
    ***
    雪缠绵无声地飘落,遍撒向上京的每一个角落。
    还没等人感慨是祥瑞吉兆,就先出了另一件更糟糕的事情。
    月前,圣上为了给丽贵妃庆生,命人重修崇光殿,并在旁边建了一座升仙楼——这是圣上近来十分宠幸的龙虎山道士提议的,说是建成之日,能向上天请命,为圣上延寿十年。
    可不巧就不巧在这雪下的。
    日夜不停修筑升仙楼的出了事故,有工匠修楼时脚下一滑,竟滚落了下去,砸塌了架子不说,还牵连着竟致使三死七伤,因为工部的一位官吏恰巧就在下面,被当场砸死,事情也瞒不下去了。
    本来此事可大可小,但恰逢朝臣本来就对修筑升仙楼耗资颇具一时甚为不满,如今各部又都缺钱,近日还因为立储一事和圣上吵得不可开交。
    一时间朝堂上下,更是争论不休。
    贺兰瓷和陆无忧的生活仍旧十分平静。
    前院的雪已积了足有一指,霜枝正领着人扫雪,屋檐和树梢上也都缀着霜白,她还嘀咕着跟贺兰瓷道:“我们要不要装点新雪,我听说新雪水化了泡茶味道会更好。”
    贺兰瓷应着声,却又有点走神。
    ——“重修崇光殿和新建升仙楼一共耗银两百五十万两,不计劳工,光是运大量的名贵木材抵京,就是一笔巨大开支。”
    ——“世人都怕死,纵使九五之尊也不例外。”
    ——“但老实说,我很失望。”
    陆无忧在院子中坐着,桌前又横七竖八地摆了好些酒壶,他人也微醺,看见贺兰瓷过来,他神态有些散漫地笑:“我决定了。你要不要过来陪我喝一杯。”
    贺兰瓷定了定神,坐到了他对面。
    陆无忧本来也只是随口一说,可没想到,贺兰瓷抢过他的酒杯,竟一口把酒饮尽了。
    他眸光一闪道:“你怎么真喝了?”
    贺兰瓷仍然被辣到,她张口哈了会气道:“送送你。”
    她甚至都不问他到底做了什么决定。
    陆无忧忍不住想笑:“你对我还真有信心。”
    贺兰瓷歪着脑袋道:“可能觉得你是这样的人吧。”
    陆无忧干脆又倒了一杯:“那你是不是误解了,我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不会以卵击石,不会头撞南墙,不会飞蛾扑火,不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贺兰瓷摇头,又点头道:“但你是个读书人。”
    陆无忧笑道:“我又不是什么正经读书人。”
    贺兰瓷不由道:“你怎么说话还反复的!你不是说你自己是正经读书人……”
    陆无忧慢悠悠道:“所以上回醉酒的事情,你还记得。”
    贺兰瓷:“……!”
    幸好,陆无忧也没有继续调戏下去的意思:“好吧,我虽然是个聪明人,但却不喜欢什么蛰伏十年忍耐的戏码。若真是太平盛世,圣明君主也就罢了,我骨子里,还是喜欢快意恩仇那套。”
    “要不,再抱一下。”
    虽然未醉,但贺兰瓷仍有些脸红。
    天寒地冻,她披了件斗篷——还是陆无忧买的,她犹豫着走过去,被陆无忧一把捞到了自己腿上,手从斗篷下面覆盖住她的脊背,身躯瞬间贴得极紧,她不由心跳加快,却听见陆无忧的心跳声也慢慢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