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零九心直口快:“太缺德了吧。”
    姜莞阴阳怪气:“怎么跟郡主说话呢?”她刻意掐尖嗓音,像个女太监。
    零零九不理她了。它悄悄叹息,觉得谢晦可怜。他对姜莞的信任总有一日会变成一把刺向他自己的利刃。而他现在还一无所知,单纯地相信着第一个教导他的人。
    谢晦与相里怀瑾相比,还有一点不同。相里怀瑾会一直待在姜莞身边,直到她烦了才会离开。而谢晦则会自己主动离开,还是有些距离感的。
    谢晦从姜莞这里离开,太阳落山后大多数村民都躲在家中,没有什么必要的事是绝不出来的,因为到了寒冬一入夜外面冷得人很难顶住。
    他打院子里出来,今也月亮躲在乌云后,洒向人间的只有些许微光。他摸黑慢行,踽踽到了谢明月家院外。
    隔着小院,他听不到房中有任何声音,以为谢明月睡下,于是象征性地敲敲门,没反应后打算离去。
    谢明月那边并没有动静,倒是主屋似乎听见了他的敲门声,只听见一串东西落地的声音。
    谢晦知道向来是谢母住在主屋,担心是出了什么事,于是直接利索地翻墙进了院子向主屋去。
    谢明月听见动静慌里慌张地出来,见到谢晦后先是欣喜,后来又有些僵硬。
    “谢晦哥。”尤其是她看到学会站在主屋外后神情愈发不自然起来,“你夜里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谢晦指了指主屋:“你娘房中有动静。”
    谢明月快步过来,挡在门前:“大约是我娘翻身时不小心撞到什么了,明日起来我去帮她收拾,免得这么晚入内打扰她安歇。”
    谢晦垂眼,作势转身,下一刻手臂一伸将门推开。
    谢明月全然没反应过来,就见谢晦闯入门中,她大惊失色,忙跟进去。
    只见谢母虚弱地靠坐在床头,目光复杂地望着大门外的谢明月,床下是掉落一地的杂物。近日有姜莞的人照顾她,她身体和精神都好上许多,便有精力在床上做些针线杂活,床下都是她做杂活用的工具。
    谢晦一进来便走到床前问:“您还好么?”
    谢明月站在谢晦身后,脸上露出哀求之色,被房外的月光照得一清二楚。
    谢明月她娘最后长长叹一口气:“没什么事,我不小心将东西碰掉了。”
    谢明月的脸色这才好转,悄悄地长出一口气。
    谢晦目不转睛地盯着谢母:“真没事么?”
    谢明月顿时将心提起,再次露出哀求的神情。
    谢母半晌没开口,最后还是叹息着道:“真没事。”
    谢晦便“哦”了一声,不再追问,对谢明月道:“你出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谢明月跟着他出去,倒不见平日里与他单独相处时的喜悦,看样子心事重重。
    谢晦将姜莞交给他的账单递过去,谢明月见是一张纸,终于回过神来,露出恰到好处的讶然与害羞轻声问:“这,这是什么?”
    谢晦不冷不热:“账单。”
    谢明月:?
    她想可能是她自己听错了,谢晦的口中怎么会说出账单二字呢?
    谢晦解释:“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女郎派人照顾你娘,你娘才没病死饿死。如今你回来了,便将她照顾你娘这段时间的花销结了。”
    谢明月张口结舌,许久才露出一个假惺惺地笑来:“应当的。”
    谢晦又看了眼房内,最后道:“你早些还她,我走了。”
    谢明月心里有事,巴不得他早些走,因而罕见地没多留他,由他走了。
    确定谢晦离开后,她冒着冷风将院门上锁,脸都冻得发木。她这时候倒没工夫看什么账单,而是折身去了主屋,怯怯叫了一声:“娘。”
    谢母道:“你终于肯来看我了。”
    她心中多少有怨气,忍不住道:“若不是谢晦来,你是不是打算将我在房中活活饿死。”
    谢明月忙道:“娘,我只是做了错事,不好意思来见您。”所以谢母整整一日滴水未进。
    谢母叹一口气,什么也没说。
    谢明月眼珠子一转,过去撒娇:“娘,我怕你不肯原谅我,所以不敢过来见你。我做了错事,我害怕……”她说到最后带领哭腔,听起来可怜极了。
    谢母看她掉泪,一言不发。便是她将谢明月当眼珠子疼爱,无私奉献自己对女儿好,心中也少不得有芥蒂。
    谢明月当日可是偷了全家的粮食跟着谢晦跑了,连一支麦穗也没给她留下。她生着大病,若不是有那位好心的女郎相救,只怕已经死了。也正是因为她还活着,她屡屡想到女儿丢下她的行为,不由得心生怨怼。
    而且谢明月一回来并不曾来见她,而是将她孤零零地关在房中,她不由得想女儿可是真的要将她活活饿死。
    谢明月从捂眼的手指缝中看到谢母毫无心疼的神情,知道自己将之抛下这事怎么也不能轻易蒙混过关,于是撒谎道:“娘,我并没有想着将你丢下。”
    谢母望着她,显然不大相信这话。
    “当时事出紧急,您腿脚不便,我想着先将粮食藏好再来接您。结果我这一走直接成了逃犯,官府搜查搜得紧,我也不敢再拖累您,所以一直没回来。”谢明月语气十分真诚,好像真是这么回事一般。
    然而谢母听了这话只问:“那你后来可有想过我一人留在家中又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