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风声,小时候秦萦来杭州老家最怕一个人晚上在外面走,现在一点都不怕了。
    她让余时安开免提,说:“来了奖励你一根棒棒糖!”
    “这是把我当三岁孩子哄了?”纪成彦问。
    余时安睨他一眼:“你不是?哦,没事,提前体验一下当爸妈的感觉,纪宝宝乖。”
    纪成彦:“卧槽!”
    秦萦知道两人是在逗她开心,很给面子的笑出声,“好,那我等你们来。”
    等了将近一个小时,车灯很闪,她跑过去,余时安已经从副驾驶座下来,纪成彦很识相的只在车上打了个招呼。
    “你明天不是上班吗?”秦萦抱住他问。
    余时安单手搂住她:“所以等会儿还要赶回去。”
    “你……”秦萦语塞,说不出话来。
    “上海离杭州不远,开车的是纪成彦,在车上我能补个眠。”他转而揽住她的肩膀,低头仔细打量他的姑娘,“瘦了。”
    她耸肩,无所谓,“不用另外减肥了。”
    “胖点好看。”
    秦萦揪着余时安的衣摆:“不好看,丑死了。”
    他叹气,亲亲她的脸颊,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对不起,我应该陪着你,但最近手术都排满了,改不了期。”
    生命高于一切,他不能自私。
    然而,他对得起病人,对不起了他最亲爱的姑娘。
    “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秦萦吸鼻子,“你已经开解过我了,接下来就该让我自己面对。”
    余时安牵着她,在她等了他一个小时的小路上走,“我的姑娘怎么能这么善解人意!”
    “没办法,人美心善。”
    “嗯,跟我人帅心美是绝配。”
    秦萦笑喷:“余时安,你怎么这么自恋?”
    “有吗?”他反问。
    她用力点头:“有。”
    走到半路,秦萦忽然晃了晃余时安的手,“其实这几天我挺难过的。”
    “要我给你递纸巾吗?”
    “不要,哭够了,因为发泄够了。”
    “那就好。”他依旧没安慰她,与她站在小路边看着灯火通明的周家。
    十二年前,秦萦在见过周父后对他说起过杭州的周家。说他们家门前有条很长很长的水泥小路,小路边都是水沟沟,一不留心就会摔进去。
    小时候,她被姑姑家的表哥推进去过,所以特别厌恶这条小路。
    秦萦顺着余时安的视线看过去,周家的小别墅笼罩在黑夜中,虽然灯火通明,特别漂亮,但从小就不是她喜欢来的地方。
    “我一直觉得我妈妈挺不容易的。我爷爷奶奶对她没好脸色,两个姑姑又刻薄,次次阴阳怪气的,我妈妈都忍下来了。”
    余时安抱紧秦萦,两个人的裸露在外的肌肤相触,粘粘的,很不舒服,可他们谁都不愿意放开。
    他轻声说:“秦阿姨是为了你。”
    “嗯,后来我明白了,妈妈都是为了我。”她声音瓮瓮的。
    妈妈隐忍的承担了一切,挡住闲言碎语,而她只是遭受爷爷奶奶的漠视而已。
    秦萦移开目光:“所以,我也要保护妈妈。”
    “你做得很好。”
    两人都沉默,余时安换了个话题,“我等你回上海。”
    “好。”
    已经接近十点,秦萦赶他回去,“太晚了你去杭州市中心定个房间,明天再回去。”
    余时安说好,跟她道别,回车上。
    纪成彦的手机都快玩得没电了,没好气的问:“就这样回去?”
    “嗯,回去了,明天还有手术。”
    “真不理解你们这两人,来回四小时就这么抱一抱完事了?”
    余时安笑起来:“等你找到女朋友就懂了。”
    “行行行,你们就欺负我现在单身狗吧。”纪成彦认命的开车。
    *
    留在杭州的最后一天,秦妈妈在房间整理行李,秦萦下楼取水,恰好碰上周父。
    十二年里,父女俩鲜少有独处的时候,他叫住她。
    “有事?”秦萦坐在周父对面看着他。
    他已经不再年轻,也没了许多年前的意气风发,奶奶的去世似乎一夜间让他苍老了许多。
    周父忐忑,第一次在面对女儿时坐立不安起来,“萦萦。”
    “嗯。”
    “不能原谅爸爸吗?”他终于问。
    秦萦没说话,突然觉得没意思,她拿起水壶起身,“周致林也问过我,我告诉他,想要我叫他一声弟弟,能先把我的外婆还给我吗?”
    周父愣住,哑口无言。
    “对您,我也还是这句话。”
    秦萦离开,又一次被叫住,她没有转身,背对着周父看楼梯。
    “是爸爸对不起你跟你妈。”最后,他说。
    她笑了笑,仍然没回过身,声音凉凉的,“对不起就只有三个字,但您能让时间回到十二年前吗?能把外婆还给我吗?”她顿住,摇头,“哦不,是回到您背叛我们这个家之前,让一切换一个轨迹走吗?”
    不能,对吗?
    所以,她原谅不了。
    秦萦说完,上楼回房间。
    周父怅然,这是他曾经最疼爱的女儿,而她离开的背影决绝得令他心底空了一片。
    望着楼梯的方向,他坐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