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朱昱偷偷看了一眼端坐在塌上,用手指搅弄帕子的母后,心想要找什么借口把母后也带走。
    “不如朕先把母后送回寝殿。”
    石中钰内心大为感动,好昱儿,母后果然没白疼你!
    “微臣还有事同太后商议,皇上若是想等太后,不如趁机把《古文渊鉴》内的摘要同微臣说说。”
    “哈哈...先生最不喜人不守时,朕...还是先去上书房了。”
    朱昱干巴巴地笑道,随即伸出小短腿跳下矮塌,一溜烟儿就消失在屋内。
    “微臣去内室换套衣裳,殿下自便。”
    “摄政王快快去吧。”
    石中钰依旧垂着脑袋,不敢去看摄政王此刻的表情,待那片绛紫衣摆消失在门后,她才敢抬起头来。
    “殿下...”星蝉体贴建议:“奴婢去小厨房取点原味山楂膏可好?穆太医叮嘱您要清淡饮食,不可食甜辣,却没提不能食酸的。”
    石中钰点点头,脸上苦丧的神情却并无好转。酸苦酸苦,也不是什么好滋味。
    御书房里的内室是供摄政王平日安歇的寝室,历朝历代,臣子若无皇上的准许,是不能在宫内留宿的。
    不过此道皇令对摄政王来说,可谓是形同虚设。
    不一会儿,凤殊影就换好长袍,从内室走出。
    面容俊秀,宽肩窄腰,身姿挺拔的男子配上月色长袍,任凭京中哪一位女子见到,都要叹一声谛仙下凡。
    只可惜石中钰面前摆着一盏苦药,就算是再俊美的脸蛋,也不能化解口中的苦味。
    自打她上一世被苦涩的毒酒夺取性命后,就不能再食苦味,就连以往爱吃的莲子心,在入嘴后也会肠胃翻涌。
    除非吃点上甜食压一压,否则就会呕吐不止。
    一瓶掌心大小的鸦青色葫芦玉瓶落在药碗旁边。
    石中钰疑惑地抬起头,看向葫芦瓶的主人。
    “殿下若是觉得汤药苦涩难忍,可以咬开一粒。”凤殊影坐在石中钰对面,淡淡道。
    石中钰打开葫芦瓶,把里面的东西倒在盘中,发现是一颗颗像麦粒一样的东西。放下鼻下闻一闻,什么味道都没有。
    再看向摄政王,正悠然自得地品起她带来的雀舌茶。
    喝就喝,大不了一会吐他一身,让摄政王再去换一套衣服,石中钰瞥了一眼摄政王袖口雅致的刺绣翠竹,心中暗暗做下决定。
    待狂饮了一口浓黑的汤药,石中钰的小脸顿时皱在一起,穆太医往里面加了什么虎狼之剂,真是又苦又辣,呛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
    感觉到下颚被人捏开,丢进了几颗麦粒,石中钰下意识一咬,麦壳在口中爆开,一股香甜的麦香充斥在口腔,瞬间缓解了她胃中的痉挛。
    “这...是什么东西?”石中钰大为好奇,想要再取一粒吃,却被对面伸出的大掌牢牢握住。
    “炒熟的苦藜粒,单吃时是苦的,但若在服药后食用,便可激发苦藜粒中的米香。”
    凤殊影说完后松开手,感到掌中的滑嫩的柔荑悄然溜走,徒留幽香。
    “爱卿是从何得知此物?”
    石中钰好奇地问,就着盘中的苦藜粒,把碗中的汤药一点点喝干净。
    “数年前在在闽州,微臣与一队前锋军被敌军困于沼泽地,泽边生长的绝味藤可以化解沼泽内的瘴气,只是味道苦涩难咽,后来有一个士兵拿出家乡的苦藜粒,我们十二人就靠着一把苦藜粒撑到援军到来。”
    绝味藤在神农典籍内被列为人间百苦之首,书中明指此藤比苦胆还有苦上数倍有余,入口能把人的舌头苦到发僵,数月后再吃任何食物都感受不到滋味。
    石中钰光是想想,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爱卿提及的可是定南之战?”
    “不错,正是定南之战。”
    闽州是曾南朝最靠南的的属州,不过在百年前被西南夷所占,闽州地势复杂,沼泽密林无数,毒瘴弥漫,再加上闽州被湄河所环绕,地势易守难攻。
    南朝曾有数名常胜将军抱着收复失地的豪情壮志踏入此地,却也将自己的性命止步于此。
    当年永宁帝受奸臣挑唆,想要趁机削弱定北侯手中黑鳞军的兵力。于是下旨命凤殊影收复闽州。
    当时朝内都不看好这位年纪只有十九岁,刚刚袭成侯位的少年将军,皆叹定北侯一脉亡矣。
    没想到凤殊影这匹北地野狼,到了南方居然化身成巨蟒,把西南夷杀得溃不成军,定南之征不足半年,京中就收到闽州大捷的消息。
    举国沸腾,少年将军一夜成名。
    石中钰现在还记得,那时她刚满十三岁。
    大街小巷上,所有的说书人都在唾沫横风,慷慨激昂地描述凤殊影是怎样领着黑鳞军潜入西南夷的军营,把营内粮草烧之一空,又是怎样冲进敌军帐内,手持龙渊剑连斩三名敌将。
    石中钰看向盘中所剩无几的苦藜粒,心想当时京中男子都在羡慕年纪轻轻的凤殊影凭借父亲留下的黑鳞军谋得丰功伟绩。
    却无人知晓这辉煌的军功背后隐藏着何等艰辛困苦,九死一生。
    不过这些过往,凤殊影从未在前世与她提及,二人之间相处之时,不是在朝堂内勾心斗角,便是在凤塌上风月无边。
    是以,石中钰从未觉得二人之间有过什么真情实意,不过时男欢女爱的权色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