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修真界,不是灵界,更不是区区一个次人可以肆意撒野的地方!”雷霆谷周逆斜眼瞅着辰朝,手中拂尘一甩,白多黑少的三角眼甚至傲慢地掠了一圈庭上的妖族长老院和王座上的曲无那。
    越俎代庖的话语让长老院诸人神情各异。
    曲无那冰紫的眸子没有丝毫波澜,眸光在周逆身上轻点了一下,卷翘的长睫一扇就继续他冷漠看戏的状态,连搭在右膝上白皙骨感的漂亮长指都懒懒得一动不动。
    听到“次人”二字,了了心头一股阴火直烧。
    冰刺般的杀意让周逆本能地戒备起来,敏锐地看向杀意袭来的方向。
    “若我偏要撒野呢?”辰朝放下抚弄蔚亦柔的手掌。
    没有看到可疑的对象,周逆收回目光朝辰朝轻蔑地哼笑,“那老夫也只好勉为其难,教教你这次人何为做人的规矩。”
    话音未落,周逆堂而皇之一挥拂尘,一道月牙形的光刃好似准备已久,气势昭昭直扑辰朝而去!
    合体期巅峰?
    操!这老匹夫!
    辰朝身后站着蔚亦柔!他不能躲!
    了了瞬移到辰朝身前,可一道火红的身影也几乎同时到达。
    曲无那张着右爪抓住光刃,五指一收便将光刃握得崩碎,只是他掌心亦有血滴坠落。
    周逆惊恐地瞪大眼发出一声仿若窒息的吸气声。
    了了心疼小狐狸受伤,刚想现身就听周逆失声大喊——
    “玄武?不!不!是白虎!西辰的白虎!为什么白虎会在这里?为什么白虎会在你这个次人手里?为什么、为什么你能驱动白虎!”
    紧接着整个王庭一片哗然,妖族长老院如临大敌悉数起身。
    “白虎?居然是白虎?!”
    “他、他竟把白虎带到修真界、带到妖巢!他想干什么?灵界要撕毁盟约吗?”
    “快!快开启妖神大阵!”
    乍听到白虎又闹哄哄一团,了了没反应过来,见小狐狸回头,她下意识抬头看他。
    小狐狸有狐珠,应该能感应到她?
    在天生法阵中再次进化的小狐狸迎来了属于他的最强形态,冰紫的眸色犹如梦中神秘的薄雾、雪山之巅沉静的清湖,视线交汇的一霎,了了由衷地开心一笑,小狐狸却是紧了紧牙根,抬眸看她身后。
    啊!对了,白虎?!
    辰朝!
    “何为、做人的、规、矩?”嘈杂的人声中,男人低沉的嗓音不高不重,却似深渊魔音令所有人噤声战栗。
    “你、你、你疯了!”周逆肝胆俱裂。
    辰朝身后,巨大的次元空间入口悬浮在空中,投射出雪白无瑕又震慑寰宇的白虎旗舰!
    “何为!做人的规矩!”
    辰朝俊雅的凤眸内一片血红,无尽的疯狂杀意与噬血如咆哮的巨浪扑向周逆,似要将他绞杀得寸寸粉碎、神魂湮灭,再将这妖巢、将这千叶雨林、乃至整个修真界化为炼狱!
    魔!魔!他才是魔!它才是魔!他们才是魔!
    “轰嗡——”巨大的轰鸣从次元空间内传出,白虎刻印着虎王斑的舰首缓缓从入口处冒出一个高傲又冰冷的尖。
    “不、不!”周逆双目呆滞,浑身震颤,元神竟出现崩散之兆。
    周逆身边的弟子见状,顾不得首尾,挟起周逆便遁出王庭,甚至不敢等妖族的向导,循着记忆中的线路向南奔逃。
    无人劝阻。
    这周逆从入道便异常顺隧,屡获奇遇修到合体巅峰,自诩天命之子,可二十年前在弑魔战场险些命丧魔将之手后,修为不进反退,近些日子才重回合体巅峰。
    起初人们以为他是困于生死之怖,后来方知,他是被动摇了道心——那个他拼尽全力仍无法匹敌的一等魔将被杀上战场寻仇的北陆王用玄武旗舰一炮轰成了飞灰。
    从此,灵界成了周逆的心中刺!
    但谁也没想到,因着这根刺,他竟会当众对西辰王的次人动手,更想不到,这次人能驾驭比玄武威力更强悍更残暴的西方旗舰!
    那个传说中在盏茶工夫就将东纪王宫移为平地的白虎舰!
    这是次人?
    不!这是另一尊西辰王!
    “辰少保!请、请收回白虎!”渊烬的老脸一阵青一阵白。
    辰朝充斥着残虐杀意的眼眸缓缓看向渊烬,再一一注视长老院那数十位或苍老或年轻的面容。
    众长老又惊又疑。
    哪来这么大杀意?!不是说王曾在灵界与西辰联手过吗?
    在妖族长老院惴惴不安的戒备下,辰朝移眸,目光在每一个宾客的脸上梭巡,汹涌的杀意不见半分消减。
    近在咫尺,了了感受到的却不是杀意,而是莫名有些熟悉的绝望与孤寂,就像、就像……一个月前刚醒时的小狐狸?
    了了:“……”
    白虎将出未出,当世最强战争武器的威慑力让满庭宾客鲜有人敢与辰朝对视。苏可荑盯着白虎,神色复杂,一旁的恒妩则是血色尽失。
    当辰朝的目光看过来时,恒妩身躯一颤,慌乱地瞥了眼身侧,而后心一横咬牙上前:“辰少保切勿自误!不要中了奸人的挑拨!蔚亦柔偷窃妖族至宝意图不轨乃是事实!此女天姿低劣,一无奇遇二无资源,入我玄情宗后修为却精进神速,还蛊惑了东方少宗主,献媚腾域主,且诸位也看到了,她与南师弟和这位辰少保亦纠缠不清,刻意诱发灵界与妖族、与修真界为敌,这分明是魔修的作派。我回宗后定禀明宗主,彻查此女!还望辰少保悬崖勒马,看清此女的真面目!”
    困惑忧心于辰朝的异常,了了下意识不想听人说话,可那人字字句句都是她关心之人,令她不得不紧着眉头转头,看向服饰华丽容貌美艳的恒妩。
    “什么?与腾域主和辰、辰少保有染的不是南星辰的侍女吗?”
    “何止,那侍女和小妖王、咳——”
    “就是那个以元阳之力破雷劫的?”
    “对!前不久被天流仙尊收做了入室弟子。”
    “这蔚亦柔就是那个侍女?”
    庭内众说纷纭,越说越乱。
    “不!”恒妩扬了扬下巴,渐渐有了底气,又从底气中多升出几分胆气,“那个侍婢叫蔚忆雪,是蔚亦柔的亲生妹妹!”
    恒妩一指蔚亦柔,“两姐妹皆擅于媚惑人心,诸位不觉得太过巧合了吗?”
    “蔚氏姐妹均是玄情宗弟子,这些问题难道没有查证过?莫不是你自己嫉贤妒能吧?”宾客中突然有人质疑道。
    恒妩脸上瞬间闪过难堪与屈辱,“我是玄情宗大师姐,岂会嫉妒她们!之前没查出什么只因她二人太过奸滑狡诈,眼下蔚亦柔意图破坏妖王的加冕大典,诱使辰朝为救她冲撞妖族、与雷霆谷冲突,这些不正是铁证?若放任她们姐妹二人继续淫祸世人,假难时日,三界必深受其乱!”
    了了:啥?
    “必受其乱?”一个年轻修士从宾客中走了出来。
    宋珏?
    了了意外竟在这里遇到个熟脸。
    “敢问这位玄情宗大师姐,你可知,如今流传于三界的祛魔之法,乃是出自蔚忆雪之手?”
    恒妩:“?!胡说!祛魔之法分明是北陆和我宗共同研创所出!”
    众宾客更是惊异万分。
    “此消息出自北陆小世孙之口,也已得到了确认,如今北陆人尽皆知,是谁真正救了他们的世子,也给了弑魔战场上千千万万感染魔气的将士一条生路。”
    恒妩:“一派胡言!”
    “那你可又知,当佛子和腾域主为寻若兰草被困灵能风暴时,是蔚忆雪不顾生死闯入风暴,才让腾域主有机会带出活的若兰草?”
    “什么?!”恒妩破声。
    “当时五公主亦在场,可证此事。”
    见众人聚焦而来,苏可荑轻轻点头。
    “如若还不信,这里离大方寺不远,诸位尽可以去问问佛子,是谁与他在散逸后的灵能风暴中相濡以沫。”
    了了:相濡……哥们儿你这用的是啥词啊!
    “后来,灵皇冲为晋级天仙不惜成魔,为阻止灵皇冲,妖王殿下断尾、南少城主经脉俱毁、腾域主身负重伤、佛子根基受损,而就在西辰王要以身为牢困死灵皇冲时,又是蔚忆雪,舍命回援,终将灵皇冲灭杀,免了三界一场灭顶之灾。”宋珏环顾众人,“就是这样一个女子,从未享受过半点世人的称颂,反而受尽非议,被人污为淫祸!被人欺侮繁殖若兰草有功的亲姊!诸位不觉得羞耻吗?”
    众宾客面面相觑。
    了了尴尬得脚趾抓地,庆幸自己没现身。
    她没有那么伟光正啊!事儿她是干了,但真不像宋珏说的那么无私无畏啊!天大的误会啊!
    “若你所言属实,为何这些事此前大家都不知晓?”大宁国星璇皇太子突然出声问道。
    宋珏凄然冷笑,“因为蔚忆雪不贪虚名,真正了解她之人又担心她会因为这些事成为魔族暗害的目标,故而不予宣扬。”
    “是啊!祛魔之法、若兰草,魔族知道了还不将这姐妹俩挫骨扬灰?”
    众宾客信了七八分,许多人看蔚亦柔的目光都带上几分爱屋及乌的钦佩。
    ”呸!虚伪,还说什么不贪虚名,我看你就是蔚忆雪派来宣扬这些无稽之谈的吧!要不然,之前怕被魔族盯上,现在怎就不怕了?”恒妩拒绝相信。
    “是,不怕了。因为……这位总是在绝境中带给人希望与惊喜的奇女子,已经死了。为了帮西辰王脱困,为了诛杀灵皇冲,她死在了灵界诞生之地,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世间。”
    “死了?”
    “死了!”
    “死了……”
    “我妹妹她——”蔚亦柔扭头向南星辰求证。
    南星辰苍白的俊颜上只有淡漠,似乎对蔚忆雪的死讯毫不在意。
    见南星辰默认,酸涩的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从蔚亦柔的眼眶中涌出。明明相处的时日不多,可记忆中的那张笑脸是那样鲜亮、温暖,让她两世为人第一次知道有个妹妹是何等的幸福温馨!
    可现在,她唯一的妹妹,没有了……
    刚知道一个年轻女修的丰功伟绩就听到她的死讯,众宾客心中五味杂陈,连看到白虎的震惊恐慌都被冲淡不少,狐珠被窃的真相似乎也没那么紧要了。
    一月前刚见过了了的长老院众长老一片默然,偷偷瞄着自家自始至终面不改色的妖王。
    了了则是牙酸。
    人家小哥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她出来诈尸是不是不太合适?
    “她没有死。”辰朝的目光依旧耐心而执着地扫过每一位宾客的面容,身上的杀意凝实得让周遭空气为之迟滞。“她没有死。”
    “辰少保,佳人已逝,请节哀。”宋珏好心劝道。
    “她没有死。”看完所有的宾客,辰朝血红的双眼布满茫然,他低头看向蔚亦柔,轻声问,“她在哪?”
    蔚亦柔流泪不语。
    辰朝又看向曲无那,“你把她藏哪了?”
    曲无那:……
    “我道歉,”辰朝转向南星辰,“对不起,我不该说你是废物,你可不可以把她还给我?”
    南星辰:……
    “把她还给我,把她还给我!”
    “苍天!快看白虎舰!”
    上空的白虎舰已然露出全貌,可此时白虎舰周身的炮口竟全数对着下方王庭,每一个炮口皆闪耀着炫目的白光!
    “还看什么!快跑!跑!他疯了!疯了啊!”
    众宾客慌不择路,长老院一拥而上围抱着曲无那撒丫子开撤,曲无那垂眸望了眼了了的位置,没有挣扎。
    “辰少保!你冷静点!”蔚亦柔看看陷入疯魔的辰朝,又看看发射在即的悠悠炮口,当机立断拽住南星辰的胳膊飞快遁走。
    跑了快半柱香,原本王庭内的众人才擦着冷汗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回望。
    即使隔着大半个妖巢,他们仍能感受到白虎舰炮口处荡出的死亡气息。
    在这样的战争机器面前,修士个人的力量是何等渺小!他们所追求的大道真的是正途吗?
    “轰——”伴随着引擎的轰鸣声,炮口的白光满溢般涌出,将倾未倾。
    几乎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白虎舰的惊天一击,然而——
    “轰——噗……”在炮口的光芒最烈之时,白虎突然像放了个哑屁一般熄了火,最后“叽——”一声,刹那消失在空中。
    众人:啥、啥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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