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夕不语,落子的姿态优雅从容宛如谪仙。
    几手之后,陆煜城中盘投子认输,召来随身的护法,指了指小花园中的两人,“他们在聊什么?”
    护法当即转述。
    这边了了看清陆圼阳的模样后,盘起腿,挥挥身前的石板,请这位小世孙坐下。
    小世孙也不矫情,直接坐了下来,甚至还摸出一只红橘给了了分了一半。
    “你怎么会到这儿来?”了了越看这小帅哥越喜欢。
    “这儿清静。”小帅哥似乎不太高兴,小嘴吃着橘子,嘴角都还耷拉着,“二叔成婚,到处都是人。”
    了了更好奇了,“你不喜欢热闹?”
    陆圼阳歪着头看了了。
    被个小男娃用这样“审视”的目光盯着,了了觉得新鲜。注意力被这小帅哥吸引着,心头都松快了些。
    “你不可怜我?”小帅哥乍问。
    “嗯?”
    见了了不明白,陆圼阳开口解释,语气听似平淡,眸中的落寞却是瞒不过人。
    了了听完才知道北陆王这小世孙竟是从小经脉堵塞,神魂虚弱,灵魂力细微。按理北陆王这般的强者血脉后裔,就算天赋有高低,也不至于断崖式下降,唯一的解释就是,陆煜城是受伤废了之后才有了陆圼阳,他那一身魔气影响了子嗣天姿。
    “啊!好可惜。”了了一脸“惋惜”。
    小帅哥嫌弃地瞪她,“好假。”
    “哈哈!”了了大笑,“不过你应该并不喜欢被人同情吧?否则干嘛避人避到这里来。”
    “……嗯。”小帅哥瘪瘪嘴。
    “那为何又要告诉我呢?”
    小帅哥呆住,似乎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明明他很讨厌被人同情怜悯,他又干嘛主动告诉别人他的耻辱?
    “我……”他没有博同情、他不是——
    陆圼阳羞赧地起身想走,了了一把抓住他。
    “也许……你只是心怀希望,希望多一个人知道,说不定就有解决的办法?”了了轻声猜道。
    了了话音一落,小帅哥“唰”地一下泪如雨下,吓得了了手忙脚乱窜起身一边给他擦泪一边哄他。
    “别哭别哭!姐姐不好,姐姐嘴笨!别哭别哭呀!”
    高塔上,陆煜城指尖微动,端方的面容上虽看不出什么起伏,眸底却是黯淡了几分。
    若早知如此,他不该诞下子嗣,不该又多一个北陆王室的废物。
    辰夕刚刚归拢完棋子,听到了了的话,抬眸看了看陆煜城,“你,我无能为力,阳儿我会再想想办法。”
    陆煜城微微苦笑,“多谢。也惟有你,还能给阳儿一丝希望了。”
    作为叁界灵魂力仅次于灵皇的灵修,辰夕没有说些客套的谦辞,面具下的双瞳古井无波,可下一秒,古井竟泛起涟漪。
    小花园里,了了被小世孙瞪着黑眸无声泪涌的哭法吓得不轻,“别别别,那个,那个,经脉、神魂——哎呀,不管是什么,我帮你想办法好不好?别哭了别哭了啊!乖!”
    谁知小世孙哭得更凶。
    了了头皮发炸,“我的小祖宗,姐姐错了,姐姐道歉,姐姐——”
    “姐姐没有错。”陆圼阳忍着泪意抹着脸,可泪珠仍是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涌出,“只是我知道,大人们说‘想办法’,其实就是没办法。”
    “……”了了沉默。
    她想像不出这个才几岁的孩子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如此早慧,也不明白一个可能在书中都不会提到的人物为何会这样真实、完整。
    抚摸着小世孙湿漉漉的小脸,她突然明白了内心堵闷的根源。
    她想轻松点。
    所以即便是被打动过、怀疑过,她依然只想把这里当作是书中世界。
    是书,她就不必真正在意所有人的生死,不必顾虑太多,不必把自己当作是这世界的一份子,不必背负任何责任。
    但是……她说服得了脑子,说服不了心。
    按捺不下心中所有的七情六欲。
    她不想玄情宗的弟子枉死,不想这懂事的乖孩子一次次失望。
    这个闲事,她想管!她特么就管定了!无论在哪,她卫了了就是这么个人!
    “乖,姐姐说想办法,就一定会好好想。姐姐可是能救你爹爹的人,没理由治得了老子治不了儿子,对不对?”
    “姐姐,你……”陆圼阳泪眼婆娑。
    “怎么了?”见辰夕突然看向塔外,陆煜城奇了。
    “世子!那女修说——”护法惊疑地望望辰夕,似是不敢开口。
    “她说什么?”陆煜城皱眉。
    “她说、她说她有办法!”
    “有办法治阳儿?”
    “不、不是……”护法不敢说。他怕说了会让世子空欢喜一场,毕竟是西辰王都承认了做不到的事……
    失望的陆煜城有些恼,便也不再问。
    陆煜城不问,护法想说不敢说,急得心里被猫爪直挠。
    辰夕转回头,“她说,她能救你。”
    “什么?”陆煜城“病中惊坐起”。
    不消片刻,数十个全副武装的侍卫就将了了团团围住,带到陆煜城面前。
    看到辰夕的瞬间了了怔了一下,随后心里“咯噔”一声。
    与习惯束发的辰朝不同,辰夕长发披肩,斜分的刘海垂在面具一侧,有些不羁,有些放浪,更有些神秘。
    清冷又华贵威严的气质,冷漠至深的瞳眸,冰封般的唇缝,无时无刻不向人们昭示着——这、货、不、好、惹、啊!
    她还在斟酌着说辞,辰朝和北陆王相继赶来。
    看到辰朝,她狠狠松了口气,拽着辰朝的衣袖缩在他身后当起了鹌鹑。
    北陆王满脸虬髯,身型庞大,把暖阁中的几男衬得那叫一个修美。
    北陆王又直又爽快,直言她若能救治陆煜城,北陆宝物任她挑选。
    她不懂呀,只好传音给辰朝,问他北境有什么好东西。
    辰朝说了很多,光听名字她都不知道是干啥用的,索性就让辰朝帮她拿主意。
    “原则就一个——狮子大开口,好东西我不嫌多!”
    “好。那就每样一千之数如何?”辰朝笑复。
    “咳,”陆煜城轻咳一声,“这位仙子,我确实是不知你和辰少保在密聊些什么,但我的父王是能听到的。”
    光看表情他都能猜到她在说什么了,他怕老爹一冲动一掌拍死她。
    了了瞅了瞅北陆王的一张大黑脸,用胳膊肘拱了拱辰朝的腰,“真的能听见?”
    “北陆王境界高你我二人太多,自是听得到的。”辰朝笑得嘴角高扬。
    “这样吗?那要一千他没发飙!快、快!再加点再加点!”
    北陆王:“……”
    辰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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