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这什么呀?”陈姜一手提灯,一手捂着胸口快要掉下去的东西,猛地想起袁熙那会儿说有两件事来着,这才说了一件,还有一件是啥?
    可他已经走远,消失在夜色中了。
    回到房内,陈姜发现书桌上放着那摞银票,他终究没有拿。
    赵媞着急:“脾气这么倔呢,多拿点盘缠不好吗?”
    这该死的自尊心啊。陈姜笑了笑,举起手里的东西凑近油灯,脸皮抽动了两下,“发钗?他送我发钗做什么?”
    一根玉钗,兰花钗头,花心镶着一颗珍珠,通体无暇,温润光滑,质料即使是陈姜这种一知半解的人也能看出优秀来,不像凡品。
    她愣了片刻,与赵媞面面相觑:“什么意思?”
    赵媞:“及笄贺礼?”
    “他怎么知道我及笄?从哪里得知我的生辰八字?就算我及笄,他来送礼是什么意思,还送钗,这个是该他送的吗?”
    赵媞察觉出了一点不对劲:“在我们大周,男子给女子送钗,好像...似乎...呃......”
    陈姜是典型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人,她当然知道古时候男女之间礼仪的禁忌。比如女子不能随意给男子做鞋送鞋,这是母亲和娘子才能干的事儿;又比如男子也不能随意给女子送钗,那是往头发上插的东西,隐喻求娶结发。
    她露出惊恐脸:“袁熙对我有不轨之心!他他他...怎么会?”
    赵媞好像突然被打通脑中关窍,眼睛一亮:“我就说袁熙怎么会突然来访,他说的那些事不告诉我们也不要紧的,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得知了你今日及笄,特地来送钗的!好事啊好事!袁熙可是我大周少年绝才,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他对你有爱慕之心,好事啊!”
    陈姜拉下脸:“什么好事?我赚钱帮你家翻身还不够,还要贴上自己?”
    赵媞理直气壮:“你及笄了,总要嫁人的,袁熙配得上你。”
    “配个啥,他比我大好多岁!”
    赵媞掰着手指:“没有好多,他比我大一岁,今年二十有四。”
    “大九岁还不叫好多?”
    赵媞嘲讽:“你顶了个少女的皮,不会真以为自己就是少女了吧?你到底多大,心里没数吗?”
    陈姜被堵得哑口无言,是啊,她三十几了,这么一算,袁熙更吃亏呢。
    啊呸呸呸!什么吃亏不吃亏,压根就不是这么档子事!
    “扯哪儿去了,谁跟你论大啊小的,我不喜欢他,不能收他的钗子!”
    赵媞冷笑:“那是因为你没见过袁熙的真实长相,若是见到了,怕是哭着喊着要嫁呢!当年京中多少贵女趋之若鹜用尽手段,只为博他一笑。每回出门绣帕子香包都能收半车,未满十五岁就有女家主动上门求亲,被我母后当作笑话来说,我父皇称他为天人之姿,轮得到你嫌弃!”
    是吗?长得那么好看?大周第一美女夸大周第一帅哥,俩人还是亲戚,可信度高吗?陈姜抓抓脸,凭空想象起来,袁熙有多好看呢?比建国还好看吗?
    回到闺房,把赵媞赶出门,那根钗子就不尴不尬地扔在案上,陈姜没有睡,托着腮苦思冥想,怎么也想不通袁熙会看上她的理由。两人初次见面她才十一岁,衣着简朴貌不惊人,谈论的尽是神鬼之事。要说袁熙一见钟情了,那他指定是个变态。后来相见更少,一隔就是一两年,话题不是起事就是殿下,她也总是一副老气横秋霸气侧漏的感觉,能对他产生吸引的点在哪里,陈姜很迷惑。
    难道是折服于她大手笔的捐款,全心全意支持他起事的态度,让他觉得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那可太糟糕了,报恩婚姻,大多是悲剧。等他以后当了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人,年轻貌美的女子应有尽有,恩人咋办,供起来?
    陈姜胡思乱想了大半夜,说不清心中感受,肯定不是喜,却也不是怒。不管怎么说,袁熙费心打听了她的及笄日,赶在子时前送来礼物,有心了。毕竟两辈子加一块儿,她收异性礼物只有两次,建国算一个,袁熙是另一个。不是没有追求者,而是她总在躲避,不给回应,那个世间里,她只配一个人踽踽独行,不想害了别人。
    这个世间就不一样了,有师焱助她无往不利,什么鬼都不须怕,更不用担心它们害了自己亲近的人。感情的事可以考虑,可惜......
    她仰头望着师焱:“师兄,你说我可以嫁人吗?嫁个男子,给他生个孩子,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从袁熙进门起,直到他离去,师焱都飘在陈姜身边三尺内,默默不发一言。此时仍陪着她,看着她一会儿蹙眉,一会儿浅笑,一会儿又目露哀怨。此时听她发问,师焱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般,道:“此人不可。”
    陈姜知道他说的是袁熙,心里涌起一股窃喜,装作不明道:“为什么?他挺好的啊,如果他以后当了皇帝,我嫁给他不就是皇后了吗?”
    师焱道:“寿短,难伴终生。”
    “有多短。”
    “袁熙,寿三......”
    “等等,不要说了!我错了我错了,从今以后我再也不问任何人的寿数,你也不要主动告诉我。”陈姜忙打断他,可还是听到了一个“三”字。也就是说,袁熙只能活三十多岁?那寿数是短了点,少年亡国灭家,青年奔波反楚,到了该享受胜利果实封妻荫子的年纪,嘎嘣死了,这命运也太坎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