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算问师焱,可师焱却在当日她上山砍竹时先同她开了口:“杜春儿,寿六十五;李二妮,寿四十七;陈稻......”
    “停停停。”陈姜惊慌地打断他,“师兄你干什么?不要给我报活人寿数啊,我不想知道。”
    “陈姜欲知。”
    她呆了呆,从他口中听见自己的名字竟然有些不舒服的感觉。是啊,影子也叫陈姜,他这样称呼没错,可听着就觉得不自在:“小鬼想知道你去告诉她好了,为什么要告诉我啊。”
    “她,就是你。”
    这是师焱第二次说这样的话,上回陈姜想问,他不理人,今天要公布答案了?
    “为什么?为什么小鬼就是我?一个灵魂可以分裂成两半,投于不同人身的吗?”
    师焱摇摇头:“一魂,三魄。你为魂,她,魄其一也。”
    陈姜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仰着头看了他好久,道:“我是魂,小鬼,是我的一魄?”
    师焱点头。
    “那还有两魄呢?”
    “不知。转生后,或可见。”
    不知的意思就是没在冥君大人治下出现,等她这一世死了,再转生或者再穿越,说不定能遇上。
    陈姜无意识地揪起身边野草,一根一根薅着,喃喃道:“原来是这样,魂魄离散,各自投生,我投去了那个年代,小鬼投在这里,还有两魄不知所踪,原来我不是一个完整的人。”
    想问问师焱她是谁,那个完整的魂魄是谁,蛋,旦,淡,诞,哪一个是她的名字?
    可是问不出口。是谁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已经过了轮回,她早就成为了一个新的独立的人,小鬼也是独立的,现在纠结魂魄完整与否根本没有意义。一个前生的人?呸!不认识!
    她幽幽看了师焱一眼:“师兄来找我,是想集齐三魄,与我这个灵魂合而为一吗?”
    师焱许是听出了她口气里暗含的不快,没有说话。
    “怪不得你说要陪到我寿尽,”陈姜突然涌起一股怒气,冷笑,“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行啊,陪吧,等我死了再说。但是恐怕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你该知道我是个异世魂,既然能被小鬼引来附身,说不定也能被不知何朝何代的另两魄引去,且有得日子活呢,你慢慢找,慢慢等吧!”
    陈姜赌气似地说完一番话,站起来就要下山,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走了几步想起绿鬼的事,又没好气地回头:“小鬼和赵媞为何不能投胎?”
    师焱没什么表情,依旧温和地看着她,道:“不悟之鬼,需破执念。”
    果然如此,陈姜心头堵得更狠了:“那怎么破执念?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他们,满世界的执念鬼子都来找我我怎么办!地府针对这样的事情都不拿个解决办法吗?”
    “以前,便是如此。”师焱嘴角扬了扬。
    什么以前?多久以前?谁便是如此?他在看她,可她却觉得他的眼神极其深远,仿佛正透过她看向某个不明之人,不明之地,目光里满是怀念。
    陈姜捂着胸口下山去了,一句话也不跟师焱说。她也不知自己在气什么,就是气。看到影子也气,看到师焱更气,险些气出心梗来。
    一连气了好几天,直到新房子开始动土挖基了,她才觉得心里的疙瘩舒缓了一点。凡人的一辈子对师焱来说只是一瞬,对她来说却是长长一生,她要好好的活,活到一百岁,一定把小鬼的执念破了,送她去遥远的年代投胎,让他找不到。然后永远并且坚决地抵制魂魄合体,急死他!
    村长替她家介绍了邻村一个老工匠,带着一拨小工匠专门给人建房子,手艺好,出活快,建出来的房子从三十年龄到最近的都有。村长说他家的房子也是找这些人建的,陈姜一听就同意了。
    跟老工匠在宅基地上划清布局,讲明要求,谈好包工包料的价格,陈姜便没再管,只有廖氏天天负责管饭监工。她对此事十分重视,女红也丢开不做了,全心扑在新房上,稍有些拿不准的地方都要来回跑几趟询问陈姜。
    村民们很快知道了她家盖新房的事,有陈姜炫富在前,倒也没觉得突然,关注点全都放在如何在短时间内挣下一大笔银子的方法上。
    廖氏说钱是陈姜画花样子做纸扎赚来的,又有人问纸扎是啥,弄清之后,村人再提起陈家二房,便都说:赚晦气钱的。
    真金白银入了袋,管它晦气不晦气呢,大家嘴上酸溜溜说得不好听,私下里却常有人往她家来串门儿,没话找话也要硬凑在陈姜身边观摩她劈竹篾子劈一下午。
    起房子的过程中,万氏出来作妖了不止一回。有时哭有时闹,有时纯找茬骂廖氏,看着地基平了,围墙起了,青砖运来了,她眼红得夜不能寐,到处在村里说廖氏娘俩的坏话,还找过村长让他收回宅地。可是这无理的要求,收过陈姜红包的村长是不会答应的。
    无论万氏怎么找茬,受过陈姜训练的廖氏只苦兮兮地说一句话:“咱分家了,娘。”
    万氏说合家,廖氏就说:“姜儿不愿意啊。”
    万氏说丫头子算个屁,廖氏就说:“地契落了姜儿名,要合家她就要立独户了。”
    万氏的闹腾贯穿起房始终。正房上梁那一天,工匠已经给梁木系好了大红布,吉时一到就要安放。可她又不管不顾地跑到工地上来哭老二,说她儿子一天福没享到,妻儿还不孝顺老人。坐在地上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场面一度十分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