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的声音故意放沉,时而转头看着同他一道来的夫人,黑眸含着情意。脸上质朴的笑意仿若真只是一对寻常夫妇,为了送这对联,才特来蒋府。
    “真的?”
    士兵看这个男子长相干净,行礼却还不大熟练,心中已放下了一半心防,但仍旧问了句。
    “千真万确,若是不放心,我们夫妻二人可以不进府中,让蒋府的丫鬟将这副对联取给蒋小姐。”
    男子态度诚恳,倒也不恼那个士兵仍旧还有疑心。
    取了个折中的法子,士兵自然乐意,不一会儿,里面就走出来一个小丫鬟,接过这副对联,往府内走去。
    蒋依柳的贴身丫鬟接过了对联,轻叩屋门,疑惑地看着手中的对联,说道:“小姐,外面有一对夫妇说小姐猜灯谜时,忘拿了奖品,是一副对联,小姐可要看看?”
    “奖品?”
    蒋依柳同样一愣,她昨日哪有得到奖品,这凭空多出来的对联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拿来看看。”
    蒋依柳思忖片刻,不得其解,应道。
    丫鬟听了之后,便拿着对联进了屋。红底黄字的对联看得甚是喜庆,可这一眼看过去,莫名觉得有几分眼熟。
    她仔细一琢磨,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劲。这字太过眼熟,还有这对联,取用首末四个字的谐音,凑起来便是“谨言拜见”。她柳眉轻蹙,飞快收起对联,推开屋门,忙道:“那对夫妇可还在府上?”
    送对联来的丫鬟和守门的府兵对视一眼,而后低下头,几分心虚道:“小姐,我们没让这对夫妇进府中,小姐的意思是?”
    “还不快快把人请进来。”
    蒋依柳有些急了,语气飞快地说道。
    难得看到小姐如此紧张,那些府兵更不敢怠慢,连连打开府门,请门口那对中年夫妇进府中,心里却是奇怪。
    这两人衣着不过寻常百姓,只因为送对联一事,小姐便如此看重?
    被邀着进了府,秦谨言还是装作一副实诚的买灯笼老板一样,说着昨日灯谜取了几个,而许昭昭也顺带夸了夸这灯谜难猜,蒋家小姐能猜出这么多,很是不易。这夫妻两人一唱一和的,真倒像是一对卖花灯的夫妇。
    见两人这般,丫鬟们的疑心也被打消了。许是小姐痴爱猜灯谜,恰好遇到灯谜的老板才会如此看重。
    直到三人进到屋内,屋门掩上,适才还是中年男子的声音才徒然一换,变作清朗之声。
    秦谨言顿了顿步,朝蒋依柳郑重地鞠躬,道:“多谢蒋姑娘能帮这个忙。”
    “不必多谢,想必秦公子和许姑娘是来找我爹爹的吧。”
    蒋依柳也跟着福身回了个礼,看到秦谨言眼中的谢意,却仍旧有着保持分寸的疏离,她压着唇角边的苦笑,低声说道。
    昨夜常德侯失踪的消息,她有所耳闻。在灯火节上,她也正巧与二人有一面之缘,起先听到流言她是有些惊慌,因为那些血迹正在他们分别之后,秦公子和许姑娘走去的方向。
    可转念一想,却又莫名觉得秦谨言不会这么快被这些人所伤。秦公子这人行事谨慎,虽时常是以命作为筹码相搏,但每一步都是他算好的。
    尤其是爹爹下朝时,总和她说秦公子的故事,她便更加笃定了这样的想法。
    果然,他和许姑娘都没死。
    既然蒋依柳已知道了他们前来的意图,秦谨言便也不绕弯子了,点头道:“不错,这次和昭昭来,正是要见蒋大人。”
    蒋依柳点了点头,亲手倒了两杯茶水,而后道:“爹爹刚刚下朝,劳烦两位还得在此处等一会儿。”
    她明白,侯爷遇刺之事背后定不简单,而能让秦公子特来找爹爹的,必定不是小事。
    “多谢蒋姑娘了。”
    秦谨言稍一垂眉,又是一个拱手。行礼做得分毫不差,与先前在府前拘谨行礼的那副模样截然不同。
    许昭昭莞尔,突然想起什么,也向蒋依柳一鞠,道:“当日赏菊宴,依柳帮我的恩情还未来得及答谢,此来谢过蒋姑娘。”
    这份恩情她因为身子不好,一直暂搁着,今日来蒋府,正好能谢蒋依柳的恩情。
    面前两人连番向她道谢,默契得连动作都极近相似,蒋依柳有些哭笑不得,心中却莫名有些羡慕。
    同为女子,她怎么会看不出昭昭也心属秦公子。但她若是昭昭,断然做不到毅然留在秦公子身边。
    她离不开蒋家,依附于蒋家,她也怕没有蒋家的支撑,自己什么都不是。
    正当她想腼腆应下时,屋外却传来一阵重重的脚步声,不用她出去瞧,便也知道,这就是爹爹回来了。
    蒋依柳神色一振,道:“我去将爹爹引过来。”
    没过一会儿,蒋将军便纳闷地随着女儿来到屋中,口中还在疑惑道:“柳儿说的是谁?爹爹怎么猜不着。”
    蒋依柳灵巧地眨眨眼,拨开珠帘,道:“这就是要见爹爹之人。”
    珠帘内,一张经过伪装,容貌已过中年的男子站在他面前,蒋将军一愣,还未认出他,等二人的视线对上,看到那双带着狠戾之色的眼眸,才顿时恍然大悟,抱拳道:“侯爷。”
    这样的眼眸,和这周身的气质世间少有,普通人要么是藏了怯懦,要么是只剩鲁莽。
    “蒋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