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药物的刺激,花懿欢只觉得今日伤口格外地疼。
    眼看量够了,花懿欢止住血,将碗端过去给裴暮予,他抬手接过来,忽然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她的腕子。
    因为这一眼,花懿欢心中登时警铃大作。
    不是吧,难不成这样隐秘的法子,他也能瞧出端倪来不成?
    花懿欢这样想着,他果真朝她伸出手,那一刻,花懿欢连自己死的时候怎么倒地都想好了。
    谁知,他的手停在她咫尺之距,缓缓摊开手掌,花懿欢垂眼望去,只见那掌中,是一个小巧的青色瓷瓶。
    似乎,是要给她的。
    下一刻,裴暮予便开口印证了她这个猜测,“你拿去涂,腕子上便不会留疤。”
    花懿欢愣在原地没敢动弹,他瞧着她这样木讷,似乎有些别扭和不耐,“不要我扔了。”
    他这样说着,就要随手丢开,花懿欢飞快伸出手,将那小瓶子攥在自己掌心。
    少女的指尖抓在他掌心,痒痒的,好像小奶猫在挠人,裴暮予指尖微微颤了颤。
    “多谢。”她低声道。
    她垂着头,没敢看裴暮予,因此也便没有发现,他的眼神之中,不知何时蒙上一层愉悦意味。
    他端起碗,一饮而尽。
    花懿欢的心快跳到了嗓子眼儿,他真的喝了。
    她没想到会这样顺利,但药效不会那么快就发作,往常这时候,她已经该离开,如今还直挺挺地站在这里,实在可疑,但她找不到别的可以留下的理由。
    因此,她只得硬着头皮,大着胆子开口,“我可以把药涂完再走吗?”
    不同于花懿欢心中想的,裴暮予似乎没有丝毫地疑问,他甚至对她道,“嗯,坐那去涂。”
    花懿欢做到一旁的椅子上涂药,这药甫一打开,温和而独特的香味传入鼻尖,花懿欢便能感觉出,这药是上好的,且应当极其难找。
    他竟肯给她,是为了什么,花懿欢当然不会觉得,是裴暮予动了慈悲心肠,因为那种东西,在她看来,他从始至终,都没有。
    她腕子上旧伤新伤不断,她避开方才的伤口,将药涂在其他疤痕上,还没等她涂完,旁边忽然传来动静,花懿欢抬起眼,瞧见裴暮予已经伏倒在桌子旁。
    好像睡着了一样。
    花懿欢眨了眨眼,又等了一小会儿,见他依旧没有任何动静,试探着轻轻开口唤了他一声,“裴暮予?”
    后者全然没有反应,花懿欢知道,这应当是药效完全被发挥出来了。
    她慢慢站起身子,走到他身侧,静静地望着他,忽然抬脚,狠狠地踹了他一下,鞋印子在男人的锦缎长袍上,留下一个张牙舞爪的印子。
    花懿欢没继续耽误时间,按照裴暮舟教得方法去找裴暮予身上的东西,裴暮舟教得其实并不完全对,但花懿欢误打误撞,还是找到了。
    听裴暮舟的口述,总是不如真的亲眼见到具体,她将东西拿到手之后,忽然发现,自己也有一块很类似的,只是其上的花纹不一样。
    裴暮舟也没告诉花懿欢那是用来干什么的,只说那是属于他的东西。
    若是旁人说,她也许不会信,但依照裴暮予的性格,花懿欢有理由相信他会干出这种事情。
    老人口中能吓哭小孩的大灰狼,在花懿欢这里,就会有一个具体的名字——裴暮予。
    她攥着那个令牌,瞧了一眼屋子外头,因着怕有人进来之后发现裴暮予昏倒,她费了好大的力气,将裴暮予拖到床上,用被子捂好,营造出他已经睡下的假象。
    他脾气这么不好,花懿欢知道他在睡觉的时候,没有下属敢来打搅他的。
    花懿欢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尽量使自己的面色看起来如同往常,她抬步出了门,一路畅通无阻地摸去了裴暮舟那里。
    他说拿到东西就去找他,他会保下她,将她送出去藏好,再也不叫裴暮予找到。
    那一刻,花懿欢真的觉得自己要解脱了,黑袍下属进去通传的那一会儿,时间被无限拉长。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黑色身影终于再次出现——
    通传的黑袍下属出来了,他对花懿欢道,“门主不在。”
    花懿欢一怔,她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裴暮舟竟然掉链子,“他去哪儿了?”
    “门主忽然有急事外出,天亮时候才会回来。”
    花懿欢无意识攥紧袖子,其实还是能等的,因为她给裴暮予下得药量,足够撑到第二日的晌午,如果裴暮舟天亮时候可以回来,那她还有时间,只是相对没那么宽裕。
    这一夜,花懿欢没有睡好,她怕生出什么事端,但一整夜,周遭都没有任何异样,花懿欢就这样保持清醒状态,生生挨到了天亮。
    一线天光自天边亮起时,花懿欢麻溜爬起身,掬了一把冷水扑到脸上提提神,穿好斗篷便悄悄出了门。
    她沿着小路走,一直未敢回头,其实这时候,天色还是偏暗的,她不是不怕,但眼看就快要熬到头,她就算把满口的牙咬碎,也要走到头。
    这条路并不近,但被花懿欢走得生生缩短了时辰,她摸到裴暮舟住处,对守门的黑袍人道,“门主他,回来了吗?”
    黑袍下属点点头,“回来了,姑娘里面请。”
    花懿欢一直绷着的那根弦,终于得以松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