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语调阴冷:“为什么要去见它?”
    爱丽丝眨眨眼,疑惑反问:“我连见谁的自由也没有吗?”
    少年咕哝:“不可以见它。”
    怪物这种强硬,反而激起了爱丽丝的逆反心理。
    本来无时无刻的凝视与被掌控就够令人心烦了。
    公主微微笑了,“我很想见它呢。”
    见到它。
    让你们自相残杀。
    但此时,怪物发了怒。
    天地陡然塌陷。
    长廊两边的烛火摇曳,映照在墙壁上的影子不停跳动,像极了怪物的张狂挥舞着的触手。
    昏黄的烛火成了个光圈,慢慢变大,变大,变大,成了怪物琥珀色的重瞳,灼热地,凝视着她。
    烛火猝然炸开。
    爱丽丝不自觉的闭眼。
    再次睁开眼时候,闻到的是浓烈的,让人几欲作呕的腐臭味。
    眼前是一望无际,漆黑且平坦的沼泽,不知名的残骸深陷泥沼,但露出的巨大白骨已经足以让人心生敬畏。
    无边无际的孤岛。
    渺小的公主。
    像是一滩墨水中,滴入了一滴白色颜料,不仔细窥探,完全无法见到。
    爱丽丝踩着松软潮湿的土地,华丽精致的皮鞋带起黏稠的烂泥,留下浅浅的痕迹,很快又被湮灭。
    很快。
    她的脚踝埋在了泥沼之中,还可以艰难前进,但她却不想动了。
    泥沼之上荡起阵阵波纹。
    潜伏之下。
    是怪物在蠕动前进。
    爱丽丝身形晃动了下,没有稳住,跌倒进肮脏的泥潭。
    她躺在沼泽上,慢慢下沉,望着惨淡的天空,与刺眼的太阳——
    真难过呢。
    又是这种结尾。
    公主闭上眼。
    泥沼淹没了大半个身子,无数触手从四面八方袭来,张牙舞爪的挥舞着,即将要将爱丽丝包裹。
    但在靠近她的那一秒。
    停了下来。
    宛若一副饭单调又暗沉的油画,没有注入任何灵魂,全是扭曲的行尸走肉。
    爱丽丝在泥沼中一直躺倒晚上。
    可以动。
    但站起来,一定是满身污浊,倒不如一直躺着。
    月亮爬起来,清辉洒下。
    银色铺满了孤岛,竟然有几分诡异的浪漫与暧昧。
    耳边响起了脚步声。
    侍女,骑士,圣子,少年,少年的哥哥,少年的母亲……
    以及怪物。
    触手盘亘在她身旁。
    低低呓语:
    “爱丽丝……”
    “为什么要去见它?”
    爱丽丝没回答这个问题。
    怪物又问。
    “你最喜欢谁……”
    那些化身,你最喜欢谁。
    最喜欢谁,便让谁留下来。
    爱丽丝在心中把祂的话语补充完整,望着那轮圆月,仿佛是在与怪物对视。
    涌起无尽的恐惧。
    但却久久无法移开视线。
    她不受控制地开口:
    “好烦。”
    虚假的化身骤然消散,沼泽掀起了惊涛骇浪,万物皆被黑暗沾染,沦为死寂之地。
    在巨浪来临之前。
    爱丽丝歪了下脑袋,望向发狂的怪物,眉眼一弯,露出诱人的梨涡:“你可以杀了我吗?”
    无数触手癫狂挥舞的动作,好像被按下暂停键了般,陡然停顿。
    祂嗓音粗哑。
    “你不会死……”
    “不会死……”
    “永远不会……”
    爱丽丝轻轻叹息。
    ——多么恶毒的诅咒啊。
    泥沼的巨浪终于落下,震起黑色浪花,与阵阵波澜。
    那轮金色圆月又重新露了出来。
    渐渐,圆月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变得又细又长,不断跳动,在墙壁上映出了诡异的影子。
    又回到了教廷的长廊。
    爱丽丝已经坐在地上,倚靠在冰冷的墙壁,狼狈至极,没有半分优雅,却透着脆弱且被蹂躏过后的凄惨美感。
    舞动的蜡烛被少年遮住。
    祂神色与往常无异。
    俊美脸庞清冷无比,琥珀色的眼眸无法窥探出任何情绪,冷淡的宛如教廷门外屋檐凝结的冰凌。
    公主脑海中,关于沼泽的记忆渐渐消失,正一点一点被擦拭干净。
    她嘲弄的笑了声。
    每次都是这样。
    连自己的记忆都没法保留。
    爱丽丝装作天真无知的模样,问:“为什么我会坐在地上?”
    少年抿唇。
    “你生病了。”
    公主:“嗯?”
    怪物:“体力不支,所以倒在了地上。”
    爱丽丝叹了声:“这样啊。”
    正在此时。
    她周围陡然炸开光芒,身下浮现着诡异图案。
    急促的脚步声赶了过来。
    爱丽丝扭头。
    是神父。
    奔跑之下,衣袍猎猎作响,发丝再也不是往日的板正,额前的碎发凌乱的垂下。
    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睛倒映出复杂又诡丽的阵法。
    将少年彻底圈禁起来。
    紧接着,他抽出了利剑,冲怪物砍了过去。
    爱丽丝扶着墙站起身,没有去看他们的打斗,甚至没去猜测神父忍了怪物这么久,为什么忽然就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