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西姆真庆幸她手上并没有拿枪。
    克劳斯先生向他道歉,景玉从克劳斯怀中挣扎地冒出头,愤怒地与他直视,用德语谴责他:“你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克劳斯先生并不需要向你道歉!你这个没有职业道德的家伙!!!”
    马克西姆什么都没有说。
    克劳斯先生抱歉地笑笑,将景玉抱走,景玉后面还激情慷慨地说了些中英文夹杂的话,马克西姆完全听不懂。
    不过这不妨碍马克西姆确认了一件事情。
    与其说景玉是克劳斯先生的心理辅助治疗师,倒不如说——
    克劳斯才是景玉的心理辅助治疗者。
    景玉被克劳斯抱回车上的时候,她还陷在沉重的愤怒中。
    “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心理医生,”景玉不能把那些话告诉克劳斯先生,她不想对他造成二次伤害,只能大声地告诉他,“你以后不应该再聘请他。”
    “冷静下来,Jemma,深呼吸,好,就这样——马克西姆已经被取消了认证,”克劳斯说,“他以后再也不能做心理医生,你放心。”
    景玉深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很想把那些事情告诉克劳斯先生,但她又慢慢地压了下去。
    她只能简单地用两个字发泄自己的不悦:“很好。”
    景玉的心情完全被破坏掉了,她脱下自己的训练服,摘掉手套,随手将头发往后捋了捋。
    现在是下午两点钟,离天黑还有一段距离。
    她不想回曼海姆,想要好好地发泄。
    景玉看着克劳斯:“要不要去喝一杯?”
    ——当然可以。
    克劳斯不会拒绝景玉的小小提议。
    他们在葡萄叶成荫的夏日庭院中喝掉三杯葡萄酒和一些气泡水——克劳斯没有喝酒,他需要开车。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次自己开车过来,没有选择司机。
    在一家艺术电影院中消磨了一下午时光,景玉坐在木板桌子前,啤酒吧台的光芒散落在她胳膊侧面,她始终没有和克劳斯交流,静静地陷在自己的思考中。
    她没说。
    克劳斯也没有问。
    真正的开胃菜在晚上九点,他们俩在一个管理严格的夜店中玩到凌晨。今天是周四,这家夜店特有的俱乐部乐队带着乐器进行现场演出,景玉没有喝啤酒,更多时候,她是跟着节拍跳舞,或者拉着克劳斯的手,要求他下来陪自己一起跳。
    克劳斯并不擅长这种舞蹈,双人舞中,他仅仅学过华尔兹。但这种由穿着燕尾服的男士、文质彬彬向女士发出邀约的社交类舞蹈,显然不适合在夜店中跳。
    景玉晚上没有摄入任何酒精,但混乱的灯光、人群和音乐似乎赋予她无穷无尽的勇气,她拉着克劳斯先生的手,和他一起,跟着节奏乱跳。
    夜店正中央有个很大的装饰性水池,一个身材高大、长相有点像Leonardo DiCaprio的家伙猛然跳了进来,溅起巨大的水花,惹得周围人惊声尖叫,和笑声、嘈杂的音乐混合在一起。
    景玉想要发泄。
    马克西姆有意无意透露出的东西令她很不安,压抑。
    她总感觉自己好像忘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景玉拉住克劳斯的手,人群混乱,声音嘈杂。
    身后有人喝多了撞过来,克劳斯将她往自己身上轻轻一带,景玉原本跳的舞步有点乱,这一下平衡力失衡,额头撞到他的胸膛上。
    景玉闻到熟悉的香水味。
    克劳斯拉开她,伸手抚摸她额头上的痕迹,问:“痛吗?”
    “没事,”景玉扯着他的手,在脸颊温度变高之前,拉下来,“继续跳。”
    景玉在夜店里一直玩到三点半,脚和腿都跳的酸酸痛痛,声音也喊不出来了——这家夜店一直持续经营到凌晨四点钟。他们离开的时候,夜店中的人还是有很多,酒的味道很浓郁,在空气中活跃。
    景玉和克劳斯从里面出来,推开门,她呼吸到新鲜空气,有种从堕落狂欢地狱来到人间的感觉。
    克劳斯虽然并没有喝酒,但因为被景玉拉着跳了很久的舞,脸颊上还带着一点点的红。方才的音乐声太大,这让每一个刚从里面出来的人耳朵里面都像是有无数只蝴蝶在飞舞。
    克劳斯绅士地提议:“我送你回曼海姆?”
    景玉犹豫两秒,裹紧外套,道谢:“好的,谢谢你。”
    正常情况下,现在的景玉应该在睡觉。
    但今天的她一点儿也不困,精神奕奕,活力四射。
    就是有点点累。
    克劳斯也是,这个男人身上有着令景玉惊讶的精力。
    上车之后,景玉也有点累了。
    她整个人蜷缩在座椅上,不想动。
    克劳斯倾身过来的时候,她还以为对方要吻,往旁边躲了一下,问他:“干嘛?”
    “不做什么,”克劳斯伸手,将安全带的卡扣精准无误地取出来,金色的头发垂下来,他仔细替她扣上安全带,声音带了点笑,“帮累瘫的小龙绑好她的安全罩。”
    轻微的一声,这应当是安全带卡扣合拢的声音。
    应当。
    克劳斯先生侧身过来的时候,景玉看到他浓绿的眼睛,金色的睫毛像蝶翼,像堵在她喉咙间无数的、一张开嘴巴就会涌出来的蝴蝶。
    “难道你觉着我会对你做什么?”克劳斯放缓声音,调侃地问她,“你刚刚在想什么?龙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