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洗漱完毕,站在桌子前,盯着这东西看了好久,犹豫两秒,捏着鼻子,鼓起勇气一口喝下去。
    ……还是好苦啊。
    景玉简单吃了点糖,阳台上的窗帘拉的严严实实,遮住了阳光。她走过去,哗啦一声将窗帘打开。
    阳光透过来,她伸手在眼前挡了挡,咪上眼睛。
    今天天气好棒。
    她打开Twitter,刷到玛蒂娜的新动态,立刻开心地祝贺对方拿到竞赛金牌。
    玛蒂娜回复风格和她本人一样简略。
    玛蒂娜:「我已经到慕尼黑了」
    玛蒂娜:「店铺经营状况良好」
    景玉揉了揉脸颊,用力吸一口气,用凉水洗过脸后,才认认真真地摸上一层水、精华液、面霜。
    最后抹上防晒。
    等景玉下楼去吃早饭时,才发现他们的团队惹了点不大不小的麻烦。
    因为踢足球,希尔格他们和当地一些中学生产生了争执,对方用棒球棒敲破了希尔格的额头,现在正接受伤口包扎。
    克劳斯正在亲自处理这件事情。
    用棒球棒打破希尔格的中学生被控制住了,警方正在和克劳斯请来的律师交涉——和上次的并不是同一个,景玉想象不到,克劳斯究竟聘请了多少位律师。
    是不是在德国任意一个城市都有他的员工呢?
    希尔格看上去有些沮丧,他额头上的伤已经包扎好,也做完了其他的检查,这些诊断结果将成为索赔的重要工具。
    景玉过去探望的时候,其他人纷纷互相推搡着离开。这点,全世界的朋友都一样。
    希尔格其实有点不想让景玉看到自己这样,在他心里面,被高中生敲破头还是件比较丢脸的事情。
    景玉没有说这些,只是依照着中国人的习惯,告诉他要忌口,不可以再碰酒精。
    希尔格点头答应了。
    但是,在景玉站起来准备离开的时候,希尔格才叫住她,问:“Jemma.”
    景玉看着这个背后纹着“中国少先队队长”、胸口纹着“憨”的棕发男同学:“怎么了?”
    “你的男友很优秀,”希尔格说,“很棒。”
    景玉笑起来,她说:“谢谢你的夸奖,如果他知道的话,一定会很开心。”
    等到吃午饭时候,景玉才把希尔格的这些话转述给克劳斯。
    克劳斯喝了一点葡萄酒,他笑着说:“希尔格也很不错——不过,估计要再过上十年,才会是受女孩喜欢的交往对象。”
    景玉拿起葡萄酒杯,闻了闻:“奇怪,我怎么闻着好大一股醋味?”
    克劳斯看她:“什么醋?”
    他虽然能流畅地说中文,交流没有问题,但在某些词语上,他还是没办法正确理解含义。
    “没什么,”景玉笑眯眯与他干杯,“先生,您身上的纹身是什么时候纹的呀?我可以知道吗?如果您认为是冒犯的话,也可以不回答我,我先向您道歉。”
    克劳斯喝了口酒。
    他放下杯子,坦言:“我成年时选择去纹的。”
    景玉屏住呼吸。
    “牡丹是母亲最爱的花朵,尤其是白牡丹,”克劳斯看着景玉,“这是一种由中国花工培育出的牡丹品种,属于中国的花朵,它的名字叫做’景玉’。”
    景玉想了想:“我爷爷没说我名字的由来哎。”
    克劳斯举了举杯子:“巧合。”
    景玉纠正:“先生,这个时候应该用’缘分’这个词,更合适喔。”
    她耐心地纠正克劳斯在中文使用上的一点点小瑕疵,完全忘记了继续追问克劳斯为何纹这个纹身。
    克劳斯没有说理由,就像以前,涉及到父母的问题,他基本都避而不谈。
    景玉在这儿一直等到庆典彻底结束,最后一天的时候,一伙人兴致勃勃地扛着自己的帐篷,去露宿公园扎帐篷野营。
    景玉更兴奋,她摩拳擦掌:“我还没有试过露营哎。”
    这个露营公园在一个漂亮的、镜子般的湖旁边,在距离市中心约3.5公里的东北方向,场地费需要12欧,每人额外缴纳6.4欧。
    今天天气晴朗,来露营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因为天生的界限感和距离感,大部分人都尽量将帐篷安插、错开距离。
    克劳斯和景玉一起把帐篷搭起来,景玉的动手能力不错,这点倒是出乎克劳斯的意料。
    当克劳斯夸奖她的灵活时,景玉神气地告诉他:“从小到大,我家小到桌椅板凳、大到电器,可都是我自己修的嗷!”
    克劳斯称赞:“真了不起。”
    帐篷已经搭好,当景玉将压缩睡袋取出来打开的时候,克劳斯站在太阳下,看着她趴进帐篷内放双人睡袋,只露出一双脚在外面。
    她脚踝上有一块红色、皱皱巴巴的烫伤。
    中指上有一道白色的、像是水果刀不小心砍出来的伤痕。
    无名指上长过冻疮,因为饥饿患过胃病,她曾有消化方面的困扰。
    但小龙从没有把自己的伤痛翻出来拿到别人眼下看,她只会开开心心地攒一些金银珠宝,晃一晃袋子,满足地听里面的响声,好像这些能够驱散过往的所有不愉快。
    景玉没有哭诉过自己生活多么艰难,她只笑着说自己需要钱。
    克劳斯站在太阳下面,他黑色的影子将景玉整个人都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