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玉是在说冷?
    他慢慢地思考整句话的含义。
    雕先生:“出去冻得鼻涕啦瞎,埋汰。”
    栾半雪也用东北话回应:“可不是咋地?我上次滑了下,膊了盖儿都给卡秃噜皮了。”
    克劳斯:“……”
    他完全听不懂这俩人的话。
    景玉背对着他,她穿着优雅的白色裙子,长长的黑色头发用了根漂亮的玉簪挽住,眼睛明亮,颇像昔日中国古装电视剧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装扮。
    然后,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开口了:“瞅你毛愣三光的,下次长点心吧。”
    说到这里,景玉终于察觉到身后有人,她回头,两手面粉,打招呼:“先生。”
    克劳斯很高兴她能流畅切换为普通话。
    至少这句他还可以听懂。
    ……
    好不容易包完饺子后,景玉洗干净手,悄悄问克劳斯:“先生,您刚刚的眼神有点奇怪耶,您看上去好像很放松,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克劳斯说:“是的,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很幸运。”
    景玉:“啊?”
    克劳斯深深看她:“真幸运,在和你深入交流的时候,你并没有使用方言。”
    景玉:“……”
    克劳斯说:“你看上去好像充满遗憾。”
    “是的,”景玉回答,“先生,我忽然意识到,您这辈子可能都看不懂东北的小品了,您将错过喜剧中的重大财富。”
    还没有意识到自己错过中国喜剧重要组成部分的克劳斯先生,对景玉包的水饺评价很高,形容它“像一个个传统的中国金元宝”。
    这个称呼极大地取悦到了景玉,景玉决定今晚同意克劳斯提出的某些新尝试。
    很多人眼中的德国人似乎都有些x冷淡,但实际上,这个国家在某站上的重口用户丝毫不少。先前就有个特别出名的笑话,说这些艳|情片其实大致可以分成三类,正常,不正常,德国人。
    景玉特别想在上面再加上一个新分类,克劳斯先生。
    克劳斯先生会在她耳侧说甜蜜的情话来麻痹她,但却有着极强的攻击力。
    他好像具有麻醉致幻效果的刀,又像裹着蜜糖的毒。
    就算是疯狂输出,克劳斯先生也总是带着令人能够卸下防备的话语和安抚,他能让痛苦变成快乐,让刀刃变成玫瑰,让荆棘开满花朵。
    克劳斯先生是温柔和暴烈的融合体。
    云端或者深渊,都在他掌下。
    冬至节过后的第二天,克劳斯正式向景玉发出邀请,请她去克劳斯的家中,和家庭成员一同度过圣诞。
    景玉震惊了:“您确定吗?”
    “是的,”克劳斯简略回答,“我的父亲想要见你。”
    他似乎并不愿意多谈自己家庭的事情。
    一年了,从克劳斯口中说出“父亲”或者“母亲”之类词语的次数,屈指可数。
    迄今为止,景玉只知道克劳斯母亲过世的早,而克劳斯的父亲——埃森集团的现任执权者,埃森先生,和克劳斯的关系十分微妙。
    景玉甚至没有撞见过克劳斯与埃森先生打电话,聊天。她也只从报纸杂志和电视上看到过埃森先生,他有着和克劳斯同样的金色头发、绿色眼睛,有皱纹,瞧上去更加冷漠,不易亲近。
    好像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值得他去看一眼。
    当听说这位埃森先生要见她的时候,景玉顿时陷入这份悠闲工作随时可能不保的恐慌中。
    毕竟,按照常理来说,埃森先生或许有自己意定的“新家族成员”。
    就像很多电视剧和电影中描写的那样,出生在金字塔尖的人,大多数都身不由己、只能为了家族利益而牺牲自己的婚姻和爱情。
    景玉忐忑不安地问克劳斯:“先生,我可以不去吗?”
    克劳斯一口否决:“不行。”
    说到这里,他终于意识到景玉的害怕,伸手拍拍她肩膀,安抚:“甜心,我不放心让你独自过圣诞节。”
    景玉说:“这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又不信主,主还能把我怎么样?我可是佛祖的人。”
    克劳斯顿了顿,注视她:“一个人过圣诞节,不会感到孤独吗?”
    “您要是真担心我孤单的话,”景玉伸手手,“要不给我袋金珠子、让我数着玩?”
    克劳斯无情地拒绝了景玉。
    他仍旧执意带景玉去法兰克福,去参加埃森家族的聚会。
    克劳斯无所顾忌,但景玉不一样。
    毕竟她只是个贫穷——哦不,只是个银行账户里存了一大笔金子和欧元的弱小无助大学生。
    景玉愁的饭都快吃不下了。
    她一闭眼睛,就是埃森先生冷漠地甩给她一张支票,让她随便填数字;
    或者“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
    前者倒还好,景玉认为自己说不定还能赚一笔;但后面那个选项完全不行,可就亏大发了啊。
    思来想去,景玉睡不着了,她在半夜爬起来,打开台灯,开始认真地推理埃森先生有可能询问的问题,并在纸张上写下自己苦思冥想得来、不卑不亢的回答,争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服埃森先生。
    ……
    在亲自检查景玉的行李箱时,克劳斯看到了景玉这个记录了整整两张纸的应答备忘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