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淮把信随意甩到桌案上:“怎么,不要你阿姐的命了?”
    “要!”
    黎桉的目光微微一缩,有些犹豫:“可是,如果侯爷受伤,阿姐会更难过。”
    冷不防听到这句话,陈淮搭在袖侧的手微微一顿。
    眼前的孩子许是一直跟着姜弦,说话时盯着人、仿佛一丝也不掺假的模样也同她一模一样。
    陈淮停了几息,目光又触及那封信。
    他言语里不乏轻蔑:“就凭他归南?”
    刚刚一息时间,他便又想到了一层。
    若是打算对付他,那抓住陈安洛或者陈书沅不是更好?
    还不是因为他没有那个本事!
    陈安洛身体不好,出门一带便是一群也就罢了;可陈书沅每次只带元一。
    说明硬对上元一,他人手不够,至少,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做到这样。
    话虽如此,陈淮再清楚不过,归南的武艺与他不相上下。
    而此时的归南,是无主之犬,撕咬人起来,怕是恨不得连骨头都嚼干净了。
    只不过陈淮自认生来就被压了一块沉重无比的巨鼎,就是泰山崩了,他也得沉静如水 。
    他点了点桌子:“卫砚,此事不能有差错,有些事我要同你交代……”
    *
    酉时未过,落日抹出一道一道瑰丽的色彩,印在天边。
    城西城门打开,一匹毛色发亮、黝黑的马像是一晃而过的影子,越出都城,直直往符安山而去。
    紧跟着一小队人马,也迅速出了城。
    陈淮的追影是上好的千里马,陈淮没有费多大力气,直接骑马入山。
    等快到了地方,小路没有、灌木横生,陈淮才下了马,由着追影四处晃。
    正值春日,山林茂密,伏杀的人如若待在这里,便只能靠这一双耳朵。
    陈淮面上依旧是不疾不徐、镇定自若,只是心里却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突然,一声马嘶。
    陈淮顺势听音辨位,便躲开了暗箭。
    杀气陡生。
    陈淮反而舒服起来。
    这种兵器碰撞、暗伏较量的厮杀场,他再熟悉不过。
    “怎么,躲着是指望还能伏击本侯一次?”
    话音落,密林里闪闪躲躲,最终出来了四个人。
    这大概就是归南能指挥的所有人了。
    他不是时周,也没那么大的影响力。
    陈淮慢条斯理拎着度寒剑,在这四个人的审视下,出了灌木丛。
    眼前的视线瞬间便像是放开了一般,层峦叠翠、云雾缭绕。
    山间风大,陈淮甚至看得见紧挨着悬崖的归南抵在姜弦颈边的匕首微微颤抖。
    陈淮双唇抿成一线:“我来了。”
    归南不为所动,他只是盯着陈淮,目光疯狂。
    那夜,他劝着时周离开,时周不肯。
    时周想着为父母报仇,想着为王爷做事,所以她不能寻求活路……
    思及此,归南瞥了一眼姜弦。
    他放下了匕首,语气竟是正常了些:“冒犯了。”
    姜弦心里诧异,但此时她哪有别的心思。
    她想让侯爷别冒险,只是嘴被堵得难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向陈淮摇摇头。
    却发现陈淮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只是盯着归南。
    良久,他轻叹一声:“你是安王的人?”
    在烈烈山风里,陈淮的声音极其浅淡,可偏偏像是有种力量,让一切都安静下来。
    他道:“你打算怎么死。”
    归南听着,不由自主心里一颤。
    旋即他了了一笑,真是奇怪,难道他自幼选拔才做了暗卫,还能怕死不成。
    归南道:“你想救她?就放下剑。”
    陈淮唇角噙笑:“让她过来,我给你个体面的死法。”
    归南定定站了几刻,渐渐地,他发现比起姜弦的生死,陈淮他更想让他死。
    这样也对。
    归南心道,难不成陈淮这样的人,真的还会悲天悯人不成?
    只一瞬间,归南一把推开姜弦,手里的软剑像是翻出了海浪,卷着向陈淮掠过去。
    陈淮身后的四个人也猛然跃起,向陈淮刺了过去。
    场面霎时混乱不堪。
    姜弦自认没有帮陈淮的本事,她便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小心地躲开。
    她紧张地看着陈淮在剑花翻腾里,越来越狠。
    他的目光是她从未见过的寒冷,似乎自从他见到归南,那股杀意就从来没有敛去。
    甚至,那会儿如果能杀死归南,似乎他都可以牺牲自己……
    姜弦这么一想,不由怔了一下。
    只是这一下,陈淮便干脆结果了一个人。那人失了力气,借着力道直直向姜弦扑了过来。
    姜弦避无可避,竟然被那人临死前也要拉着个垫背的想法,扑下山崖。
    凛凛的风就在耳边,姜弦吓得闭上眼睛,只觉得四个字“我命休矣”。
    只是,这种下坠感却不过一闪而过。
    姜弦抬眸,看见陈淮抱着她正吊在悬崖下的藤蔓上。
    陈淮冷冷向上瞥了一眼:“便宜了他。”
    说着,他迅速放开手,揽着姜弦接连滑两三根藤条,最后竟然落在了地上。
    姜弦满目吃惊:“这、这山崖这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