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淮轻轻舒了口气,尽管他原本想问,纪夫人去世,她不过十二岁,没了父母,还是这么不机灵的样子,怎么活的下来。
    可看着姜弦一脸倾诉欲的模样,最后还是闭目听着。
    姜弦提着裙摆,绕过长廊外,进到了明镜轩内,才道:“说来,跟着侯爷这又几个月了,没向侯爷说明,是我的过错。”
    陈淮摆了摆手。
    姜弦继续道:“爹爹曾说,打败了戎胡就和阿娘归隐山林,一起去阿娘的故乡开个酒坊。”
    “后来,阿娘和我没这个福气,没等到看见阿娘的故乡,爹爹就战死了。”
    “阿娘拿着爹爹的抚恤金,为九原的灾民搭了粥铺,我们才离开了九原。”
    月亮没入云翳里,寂然的明镜轩只有一种温和的声音,如若溪水,不疾不徐,让人不由自主就平静下来。
    “阿娘想守着爹爹,所以我们去了云中,和九原紧挨着有一片地方是爹爹买下、亲手为阿娘植的杏林,后来阿娘死后,我就又买了些地,一一扩大。”
    陈淮不由坐正了些,原来杏海坳是这么个缘由。
    怪不得听着杏海坳烧了,她那么失落......
    风声沉了起来,零星的水珠落在了银朱色的横栏上,陈淮扫了一下,道:“该走了。”
    姜弦收拾好情绪,站在廊下伸手试了试雨水。
    眼见陈淮要走,她立马拦住陈淮。
    在陈淮不解的目光下,姜弦煞有介事道:“侯爷,你将就一下,这伞不大。”
    陈淮原是揣着郁气来的明镜轩,结果被姜弦这一句话搞得气结全消。
    “夜雨一定要打伞的,侯爷。”
    “可万万不能着了凉。”
    陈淮看着一把突然掀到头顶的油纸伞,短短的伞柄,上边还打这个华丽的络子,一看便不是实惠的货。
    他低着头:“你要,给我打伞?”
    姜弦有些不解:“可,这会儿不就只有这个了?”
    陈淮不知自己为什么做了个快点的手势。
    他只看着姜弦举着手,拿着可看不中用的伞,有些滑稽。
    姜弦一路送陈淮到了皓枫阁,直到看见卫砚拿着伞出来,才把陈淮交给了卫砚。
    陈淮感受了一下自己湿了的半身衣袖,又瞥了眼姜弦湿了的大半身衣袖,心情彻底好了起来。
    他接过卫砚手里的伞递给姜弦:“拿着吧,你这样接人算什么回事。”
    姜弦有些不好意思,道了谢才离开。
    陈淮回过身,皓枫阁门口同柱子一样站立的还有萧向忱。
    他此时正扇着扇子,扇面已经换成了“时无再来”。
    陈淮走到他身边侧目道:“殿下若是卖扇面,也算是好生意。”
    “若你成婚,我立马送你一对。”
    陈淮斜睨了萧向忱一眼,接过卫砚给他递来的衣服,将衣物换完后,才听得萧向忱道:今日你和姜姑娘去了明镜轩?”
    萧向忱坐在屋内道:“你也看到了,姜姑娘如今挨了这样的身份,偏偏又生的绝色,今日这么走一遭,日后少不了被哪家风流勋贵……”
    陈淮冷呵了一声,掸了掸衣袖:“你原是知道。”
    萧向忱愣愣了半晌,才闷闷道:“父皇和衡阳姑母的意思,你比我明白。”
    “姜姑娘不像其他女子,她是真心护你。你若是愿意,纳了她也算护着她不受别人的欺负,她也不吃亏。”
    陈淮停了许久,才笑道:“她不过受我小小一点恩惠,便要拿一生还。”
    “熠北,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
    姜弦撑着伞去往明月楼时,隐隐约约看见弄影阁灯火大亮。
    她记得陈淮的两个妹妹住在这里,便留了个心瞥了一眼。
    很快,一位太医模样的人从弄影阁走了出来。
    姜弦观察了一下,听他旁边的小药童声音轻快,猜想并没有什么大的事情,再加之敏宁乡君并不喜她,姜弦就没有贸然询问,转身折去了明月楼。
    第二日,阳光正好。
    一夜细雨,把安华台清洗地干干净净。泥土染香,芬芳味儿氤氲在空气里,舒服得忍不住要多吸几口。
    许是因为此次太子的生辰宴,是为了给宣平侯选择个贵女。
    故而这第二日比第一日还热闹。
    早早的,明月楼里的贵女们便开始梳洗打扮,霞光未散去,就去了楼外。
    姜弦昨日淋了雨,虽然没什么大碍,但是这水云纱衣裳却是不能穿了。
    她一直待在明月楼,直到纪玉蕊得了侍女的消息,又为她准备了一件,才出了门。
    回廊曲折,蜿蜒幽深。
    此刻明月楼已经没了人影,姜弦乐得自在,徘徊在山水好景里。
    忽的,姜弦目光掠及弄影阁。
    有个如若玉树的公子正和敏宁乡君陈书沅说话。
    许是她的这个位置隐匿于密林见,过于巧妙。
    二人竟然完全没有看到她。
    姜弦不欲窥探二人的隐私,只是如今他们已经开始闲谈,如若她贸然离去,反而惊扰了他们。
    这样一想,姜弦又躲了进去。
    “敏宁乡君,不知乐宁乡君可在?”
    姜弦明了,原来是找乐宁乡君陈安洛的。
    “顾大哥,你来晚了,昨日下雨,阿姐着了凉,生了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