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菊花抱歉的笑了一下:“这不是快修渠了嘛,我想着既然说给我们拖拉机,那早点开回去,也能早让拖拉机手熟悉两天。”
    张主任不得不提醒夏菊花:“就算拖拉机都给了平安庄大队,可两个拖拉机手一定不能都是平安庄生产队的。”
    这一点夏菊花也想到了,她这一路都在琢磨另一个拖拉机手的人选。不过今天她来公社找张主任,打听拖拉机啥时候来只是个幌子:“张主任,有点儿事我得和你汇报一下。”
    就把民兵天天饿着肚子巡逻,积极性不高怕发生意外的事儿说了。张主任一听也头疼:“不光是你们大队,别的大队也有这种情况。可储备粮各大队都不能动。至于各生产队的粮仓,我看除了你们平安庄大队,别的大队粮仓里的粮食,还没耗子窟窿里的粮食多。”
    “我们大队各生产队粮仓里也没多少粮食。”夏菊花赶紧声明。
    张主任顾不上生气,在自己办公室里来回绕圈子:“救济粮更不能动,别的大队都指望着呢。对了,听说你们多麦麸里筛出面来了?”
    夏菊花点头问:“是不是可以让我们多买点儿麦麸?”
    张主任摇头:“不可能。上次你带了那么些人去挂面厂,人家厂长马上把电话打到我这儿来了,说是宁可不吃炒花生也不跟你打交道了。”
    行吧,夏菊花也不觉得自己有再跟挂面厂打交道的可能——至少明面上的可能是没有了。
    就听张主任还在说:“人家挂面厂因为你们从麦麸里筛出面,还受到了县里的批评,说他们工作不细致,导致了浪费。你想你还能买出麦麸来吗?”
    不买就不买,可民兵晚上饿肚子巡逻的事儿还是得解决。夏菊花就问:“张主任,我听说红小队每天都有补贴?”
    张主任让她赶紧打消这个念头:“红小队正式成员,每人每天在户口所在的生产队记十个工分,公社还给半斤粮票的补贴,这都是县里统一规定的。基干民兵巡逻,不是也一样另记工分嘛,跟红小队的性质是一样的。”
    一样是一样,可是哪个基干民兵不是正经过日子的人,他们跟红小队不一样,红小队好些人都是混一天算一天,连爹娘有没有饭吃都不管。
    “主任,我就担心救济粮顶不了多长时间的事儿,吃完了就有人该想别的法子。到时候民兵自己也饿着肚子,受了别人的煽动咋办。再说我们大队还能自己想想办法,别的大队怕是那点儿救济粮都保不住。”
    话是危言耸听了点儿,却不是没有可能。张主任又在屋里绕起圈来,好一会儿才拿起电话拨了出去。夏菊花听出他是在跟齐副主任说话。
    夏菊花慢慢推门出去,等在办公室外头。好一会儿张主任在屋里喊了一声夏大队长,夏菊花才重新进来:“张主任,县里咋说?”
    张主任摇了摇头:“县里也没啥好办法,还得你们大队自己解决。”
    “那我们先借粮行不行?”
    “夏菊花同志。”张主任严肃的叫了夏菊花的名字:“你不要犯错误。”
    “好吧。”夏菊花除了答应,还能说什么?
    她慢慢骑着自行车回平安庄,地里随处可见社员刨茬子的身影。春天的时候大家带着希望把种子种到地里,从春到秋不敢耽误一点儿功夫的伺候,最终收获的不是瘪籽就是干巴巴的穗子,现在还得把茬子刨出来,为来年的春耕做好准备。
    靠天吃饭的农民真是太苦了。
    看到的景象让夏菊花本就低落的心情更加难受起来,回到大队部后跟常会计打了一声招呼,又骑上自行车回家了。
    常会计在夏菊花走后,已经听李长顺说了刘志双和小满的事儿,也没心情跟夏菊花寒喧,直到人走远了才想起来,还没问夏菊花去公社的结果。
    事儿没办成的结果,夏菊花谁也不想告诉,直到看到又出现在自家的齐卫东,才有了点儿精神:“你咋又来了,昨天不是把粉条都收了吗?”
    齐卫东冲着夏菊花笑的一脸谄媚:“婶子,昨天大哥才收了一个生产队的,不是还有三个生产队呢嘛。我想着今天晚上再辛苦大哥跑一趟。”
    夏菊花心里一动,问:“小齐,你还能不能搞到红薯?”别看今年平安庄大队红薯收成不少,跟去年把全县的红薯都漏个遍还真没法比。
    齐卫东也挠头:“婶子,你知道今年除了你们大队和夏家庄,别处都没啥收成。不光平德县,整个承平地区都一样,还真没处找红薯去。”
    “那别的粮食呢?”夏菊花觉得齐卫东在黑市这么些年,不可能只做平德县的买卖,否则去年也不会想到把粉条卖到承平地区去。
    齐卫东有些不解:“家里粮食不够吃吗,婶子你想要啥粮食,不行我给你送点儿细粮来?”
    夏菊花摇头说:“不用非得上细粮。你都知道平安庄大队今年有收成,现在外头人眼睛都盯着平安庄大队呢,全仗着民兵每天晚上巡逻,才把这点儿粮食守住了。平安庄还好,那几个生产队的民兵家里晚上舍不得吃干的,都饿着肚子巡逻,用不了几天人就该受不了了。”
    “那也不能让婶子你想办法。”齐卫东刚说这么一句,就被夏菊花瞪的不敢往下说了——再说下去齐小叔那个罪魁祸首,又得被夏菊花拉出来说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