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嘛是这个理儿,可心里不得劲就是不得劲。等刘志全也走了,王彩凤连收拾桌子的精神都没有,呆呆的坐在板凳上不知道想点儿啥。
    刘保国拽着亲娘的衣襟喊:“娘,收桌子。”乐乐还当哥哥是跟她说话,红菱一样的小嘴嘟嘟着谁也听不懂的话,刘保国喊一声她就应一句,竟把院子里的寂寞赶走了不少。
    王彩凤搬过夏菊花特意让人给乐乐打的小椅子,把她放进四周都是挡板的座子上,对刘保国说:“好好看着妹妹,别让她栽了啊。”
    刘保国点头,围着小椅子打转:“妹妹有椅子,我有板凳。”说完搬过一个小板凳来,象模象样的坐到乐乐旁边。
    这么懂事儿的儿子,这么乖巧的女儿,让人恨不得天天守在他们身边,一刻也不想离开。王彩凤想,要是真让她上工的话,她肯定得想孩子,不可能再跟以前一样专心上工挣十个工分了。
    可她觉得值得。人过的是啥,不就过的是孩子嘛,要象七奶和老董叔,天天进出都是一个人,天天连个说话的都没有,那过的叫日子?哪象刘保国似的,天天问的她嘴都能说麻。
    一边洗碗一边想,等碗洗完了,王彩凤心里那点儿不得劲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烧水给两个孩子洗了澡,带着他们玩儿了一会儿,才把两个小祖宗哄睡了。
    王彩凤自己也快眯着了,才听到院门响,还听到刘志双说:“娘,你听没听到大家都感谢你呢,一个人口粮才扣一千五百个工,等于一人多分了六十块钱呢。”
    五百个工六十块钱,那不就是……王彩凤有点儿躺不住了,身子刚起来一半儿又躺下了。就算一个工一毛二,跟自己也没啥关系,甚至跟他们一房都没啥关系:刘志全就算计三千六百个工,扣去四个人的口粮工分,也得往里搭钱。
    幸亏去年自己帮着婆婆炒花生挣的钱和分红钱没咋花,要不他们也得成欠帐户了。
    不知道婆婆今年还替人炒花生不,要是炒的话,她说啥也得趁乐乐睡觉的时候帮帮忙,把来年的口粮钱挣出来。
    正想着,夏菊花的声音传来了:“志全,你回屋看看保国和乐乐两个睡了没,要是睡了让彩凤来我这屋,咱们也说说分红的事儿。”
    很快,刘志全就摸黑进了屋,小声喊:“彩凤,你睡着了没,娘让你去她屋呢。”
    王彩凤应了一声,起来跟刘志全来到正房,发现婆婆已经把炕桌放好了,上头跟去年一样摆着三摞钱。她坐到刘志全身后,等着婆婆发话。
    夏菊花指了指桌上的钱说:“今年咱们家人干的又都不错,谁也没误一天工,人人都记的是满工分。”王彩凤听了低下头,昏黄的油灯下,她看到自己头发的影子被拉的老长,好象有一个地方翘起来了,刚才用手拢头发的时候,咋没拢平呢?
    “不光咱们在外头干活的人干的好,彩凤这一年给咱们添了新成员,还把家里照顾的四四至至的,她也辛苦,也值当一天记十个工。”
    王彩凤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说:“娘,我看孩子是应该的。”
    “你当娘的看孩子应该,给我们外头干活的人做饭从没误过点儿,就不是应该的了。”夏菊花不容质疑的说,刘志双跟着应和。
    夏菊花就接着说:“今年你们小家,只有志全在生产队挣工分不假,可你在家里干的活生产队不给你记工分,娘给你记。我是这么想的,保国和乐乐两个人的口粮工分,我和志双两人一人背一个。”
    “娘,那可不行。”刘志全不干:“去年咱们不是都说好了嘛,不管谁的分红,一半交到你这里统一管着,剩下的谁挣的是谁的。今年还那么办就行。”
    这个大儿子太轴了,夏菊花想骂人:“你说一半交给我管着,那保国和乐乐的粮食是不是也都放在那儿全家一起吃?孩子才吃几口,多出来的还不是全家一起吃了?”
    你孙子孙女当然没吃几口粗粮,他们天天不是喝挂面汤就是吃鸡蛋羹,小日子比谁过的都滋润。刘志全不敢说这话,怕亲娘骂他跟孩子争嘴吃。
    好在孩子们吃的时候,王彩凤也会给夏菊花做一份,亲娘跟着吃,刘志全当然不会多说啥。现在不光自己孩子天天吃的好,本该在家做饭带孩子的媳妇,亲娘还说要给她记十个工,为此连刘志双都得跟着出一个孩子的口粮,刘志全觉得自己有话说:
    “娘,说是孩子们的口粮大人吃了,可咱们家今年也没少往粮食里掺麦麸和红薯叶子,他们的粮食才吃了几口?”
    看着与上辈子截然不同的大儿子大儿媳妇,夏菊花心里是欣慰的,对于刘志双没有耍小聪明也分外满意,她冲刘志全摆了摆手说:
    “你听听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再说你的理儿。那孩子是彩凤一个人的孩子,不姓刘?要是彩凤嫌带孩子累回娘家了,孩子你带不带?你要是带孩子还能下地挣工分,还是能让孩子跟你一起吃生的?”
    几句话把刘志全问的哑口无言,夏菊花又对刘志双说:“老二今天就比你哥懂事儿,你们都给我记着,孩子不是你们媳妇一个人的事儿。”
    刘志双觉得自己受了大哥的连累,委屈的说:“娘,我这不是没媳妇呢嘛。”
    夏菊花就问:“你能打一辈子光棍不?”刘志双继亲哥之后,也被亲娘怼的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