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平淡,字字在理,就跟吃饭喝水一般无什么不同。她愿意为他放弃一切,他甚至连半分感激或喜悦都不曾表现出来,全是她的一厢情愿。
    心里咯噔一凉,沈菡趔趄地往后一退,差点摔倒,可崔陌舟只是冷眼旁观,扶都不愿意扶她一下。
    并非他冷血,相反他已经仁至义尽了。帮她的最好方式,就是让她对他毫无留恋,两人彻底断个干净。
    桃林深处几点萤火,晚风拂面,沈菡已经冷静下来,咬着红唇。面庞微热,既有被他拒绝后的羞辱感,又有冲动之后幡然醒悟的后怕。
    幸好,她及时悬崖勒马,尚且没有酿成大错。
    两人都是聪明人,崔陌舟给她台阶下,他躬身行礼,“在下崔陌舟误入此处,冲撞了王妃,请王妃赎罪。”
    沈菡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正准备离去,突然听见一声尖叫,继而是有什么东西噗通落水的声音。
    躲在草窠后的姜岁玉无意中听了墙角,还听得津津有味。心想这崔陌舟情商挺高的,怪不得是讨读者欢心的男二。
    姜岁玉听得入神,手背上忽然传来冰凉湿黏的触感。她借着明亮的月光低眼看去,勃然一只青蛙趴在她的手上,它绿豆大的眼睛映着月光,明亮得很,正好和她大眼瞪小眼。
    她屏着呼吸,能感到自己身上的汗毛根根直立。
    她平生最怕的就是两栖小动物了,尤其是青蛙这种小东西。
    “咕呱~”
    小东西一叫,险些把她给送走。姜岁玉脸色骤变,登时惊恐万状,厉声尖叫,猛地甩手将青蛙甩掉,一面慌不择路地快速挪动轮椅想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
    岂料木轮压到一块石头,往一旁侧翻去,姜岁玉失去平衡,双手在空中乱抓一阵,跌进了水池里。
    水花迸溅,惊走了几只趴在荷叶上休息的小蛙。
    “有人落水了!”巡夜的府兵大喊。
    刚解完手的姜砚神清气爽,随后听到有人落水的消息,貌似动静闹得挺大,挺多人都聚到池边救人或是看热闹。
    也不知是哪家的傻子走路不看路,居然落水了。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姜砚拨开人群凑上前,正想嘲笑一下那个不看路的傻子,下一秒就笑不出来了。
    咦?
    那不是她家的县主吗?
    姜砚一把冲上前,将姜岁玉从头到尾检查一遍,“县主,您没事实在太好了!”
    “你给我闭嘴。”
    姜岁玉生无可恋地捂脸,本来就够丢人了,她还跟个大喇叭似的,喊她喊那么大声,生怕别人不知道。
    崔陌舟为了救她,浑身湿透,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低眉顺眼地半蹲在一旁,衣衫滴着水,缓缓地凝聚了一摊水渍。
    晚风微凉,姜岁玉冷得打摆子,她忍不住捂紧了点方才姜砚帮她系上的披风,腿还隐隐发疼,走不动道。
    再不回去洗个热水澡,估计就要感冒。
    毫无疑问,新郎官也被惊动了。景王身为东道主,客人失足落水,面子上有点过不去,怕招待不周会落人口舌。
    “来人啊,送县主去厢房。”
    “不必了。叨扰王爷许久,我便不再打扰诸位雅兴,先行回府。”姜岁玉说完,朝崔陌舟勾勾手指,“你过来。”
    崔陌舟闻声近前,不明就里地望着她。
    “抱我。”姜岁玉双手一张,目光磊落,毫无旖旎之意,活脱脱一个二世祖。
    有免费劳动力,她凭什么不用?
    一时间人人心思各异,或背地里骂她不知廉耻,或羡慕她艳福不浅,或笑她不拘小节。
    她统统都不在乎。
    崔陌舟错愕一顿,但很快就回过神来,轻松地将她拦腰抱起。
    “县主,得罪了。”
    崔陌舟走路一如他的性格般稳重,不缓不急,姜岁玉很是受用,随意地把手搭在他肩膀上。
    姜岁玉身材有致,抱起来并不重。
    叫崔陌舟忍无可忍的是,姜岁玉不肯老实地窝着,反而伸出魔爪捏了捏他的手臂,毫不吝啬地夸奖:“你还挺结实的。”
    他俯首到她耳边,“若县主再不老实,在下只好以下犯上,把县主扔回池子里去。”
    难怪在书中结局他都没有娶老婆,凶巴巴的,一点也不怜香惜玉,活该一辈子打光棍。
    姜岁玉撇了撇嘴,不敢再吃他的豆腐,终于规矩了些,但双手却牢牢地圈着他的脖子,不肯松开。
    很快就出了景王府,他将她放到马车上。
    不过,崔陌舟却不急着退出去,“县主在池塘边可曾听到了什么?”
    灯光摆动,姜岁玉大胆和他对视,“除了田鸡叫,难道还有别的什么是我没听到的?”
    他深深地看了眼她,缓缓退出马车去。
    几日后,姜岁玉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不用再依靠轮椅出行。镇宁司还有很多要务要处理,姜岁玉并不能以伤为借口躲懒偷闲,是以近段时日她还要将先前欠下的公务一并做了。
    进宫面圣时,姜岁玉碰巧遇见了进宫请安的景王妃沈菡。
    近段时日沈菡并不能过得心安,甚至开始后悔,懊恼自己为何一冲动就做出与人私奔的蠢事。尤其是听闻长乐县主落水的事后,更不能安眠,生怕长乐县主会听见那天的对话,有一天东窗事发,她会名誉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