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开到二十五,书楼也开到那天。毛哥转天就跑去书楼里找人去了,湖儿还真在那里。
    听说毛哥真打算做这个,他又来劲了。俩人商议了半天,定下了几件最要紧的东西,得尽快试出来。尤其里头最要紧的一个模具。
    湖儿可是参股德源绒的“小东家”,便把绍娘子那看来的一套传给了毛哥,对他道:“你得分开几个地方做里头的部件,最后你自己给拼起来。寻常也不能轻易叫人见着,这才能保一阵子的赚头。要是人人都学了去,那就又赚不了多少利息了。”
    毛哥心说这人脑子好使,真是干什么都好使啊!
    回头他就真的照着这个主意试起来,没出初十就跑去府城找了铁匠铺试做。等快出正月了,他那“铺之重器”才做出来。与此同时,他们俩琢磨的那个“一拖二”中的另一个,也定了图,找了地方试做了一批。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毛哥眼前还着急的一个,就是铺子的事情。
    他们琢磨出来的这个东西,得有地方做,有地方晾晒,还得有地方存放。倒是开面不用多大,这不是酱油醋那种,临要烧菜发现没了,拿两个钱出门打一碗的买卖。
    他想着实在不行索性在城外村里买块地,钱不够正经盖房的,就先搭几个棚子。余下的钱在南城租个小门脸,另外还得置条船。不过这些都要等到几样要紧的家伙什做出来才能做打算,那头都是新东西,得试,不晓得到试成了到底得花多少银钱。
    明明一大笔想都不敢想的钱,几件事情下来立马就捉襟见肘起来,“这钱原来这么不禁花啊!”
    忙得终于空下来的毛哥这才忽然觉着有些发慌:“要是买卖没成可怎么办?”到时候手里就剩下一堆没用的家伙什和几个棚子一块地了。这三十几两,可能在村里盖个很像样的屋子了的。
    这心念起来没一会儿,叫他自己给掐了。——若是觉着不踏实,那就得去琢磨到底哪里还有没想明白的,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再使使劲想想法子的。什么也不做,光坐在哪里凭着一个没根的“万一”、“或许”怕这怕那的,管什么事儿?!
    于是强自镇定了,把自己设想的买卖开起来的样子,东西该卖给什么人,什么价儿合适,怎么能叫人做了自己的回头客等等事情,一样样在心里细细想起来。有不解的,或想通了有所得的,就几笔给记在纸上。等之后另有进展了再说。
    也是奇怪,这踏实做起来了,反倒没有那空闲和精神去担心这个那个的,且等着事情一环环越发明朗,这心也一天天更定下来,也越有信心把事情做成了。
    不过等过了二十五,书楼一关门,他想要再找自己的小朋友商议也难了。小孩子得忙着过年走亲戚去,他自己也得张罗张罗,毕竟来年或者就是这辈子最要紧的一年!
    灵素还同从前一样,二十六、二十七这两天,从群仙岭后头弄来两大桶的活鱼,送给相熟要好的人家请年菩萨用。七娘家和大师兄那里都成了定例了,就没打算上街问哪个买过,只等着灵素送来。
    送了几家“老客”,灵素今年还给绍娘子、陶丽芬、陈月娘几个也送了一回,齐翠儿就不用了,她不弄这些的。正好如今过年戏楼也不歇了,她就日日往那里热闹去。什么年神岁神的,她也不放在心上。
    到绍娘子家里,绍娘子同她说完一回今年的买卖行情,最后道:“明年可得劳累你了。”
    灵素正要笑回句客气话,忽然想起来,瞪着眼睛直往绍娘子的肚子上瞧。绍娘子看了也乐起来,点点头道:“是,怀上了。你们可得说话算话,明年坊里就靠你们几个撑着了,我估摸着是指不上了。这几天就有些不舒服,吃什么都没味道似的……”
    灵素赶紧都应承下来,只要她先保重自己才好。
    刘玉兰他们过年都回马塘镇了,她这鱼没地方送去。不过想想自己两个一块儿搭伙做买卖的都约好了似的要生娃,这莫不是也有时运在的?这下等她去陶丽芬那里时,还忍不住也往人家肚子上瞧。幸好陶丽芬不晓得她心思,要不然非拿门闩给她几下子不可。
    最后又拎了两条往米市街上去瞧瞧胡嫂子一家。福儿今天总算在家,见灵素来了很是高兴,上了茶又拉着说话。
    把自己上工时候的新鲜事都恨不得一股脑儿倒出来,讲了许多里头姑娘媳妇斗嘴斗气的事情,又道:“对了,我们一块儿做活儿的,还有个妹子,就比我小半岁,这回得了衙门的嘉奖了!说是读书上学,学得好,考试考了头名!得了好些东西,光银子就得了五两!啧啧啧,真是厉害了,我们攒着劲儿也得做俩月呢!”
    灵素听了便趁机道:“那你明年也一起读去呗,反正也没什么花费,且晚上上课去,也不耽误你白天做工。”
    福儿一拍巴掌道:“她就是这样的!说晚上读了回来,还点灯学一阵子才睡呢!”
    胡嫂子插话道:“东家你别听这丫头胡咧咧。那闺女家的老爹原先就是读书的,后来身子不好,家里才慢慢不济了。人家能读得好,那是家里有底子的,他爹就能教她。要不然那么些人,她还就读一个晚上的,就能胜过所有人去了?这里头都有缘故的,你同人家怎么比!”最后这句却是说的福儿。
    福儿摇摇头:“我同她比什么啊,我不同她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