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太晒?那边忽然滋起一团乌云来,立时风大,云随风动,滚滚而来,豁啦啦几道闪电之后,大雨立马往下砸。那雨势之大,撑什么伞也不管事,只好赶紧找地方避雨。幸好这边人因要走道的多,也不跟官道上似的有五里十里的定数,常常走不几步就搭着个小茅草棚。只是地方狭小,风雨真大的时候,躲里头也管不了多大的事儿。
    每次都等方伯丰寻着落脚的地方,踏实睡了,她才回家自己洗漱休息。
    这日百杂行通知了要上工的,收拾完了家里的事情,先往百杂行去了。这回却是许多竹编藤编的东西要整理。收来都是一叠一叠的,仍同从前一样,按着做工和瑕疵分了等级,再点数另外包扎待运。
    手里做着活儿嘴上就闲了,几人东说西说了半日,齐翠儿问灵素道:“素姐儿,你买香露了没?哪种能避蚊虫?”
    灵素道:“没买,去看了一回,都是各样的花露,没有专门避蚊的。不过那里头的姑娘说了,若是来了这样式的,就打发人来告诉我。”
    青嫂笑道:“那是人家待客的规矩,哪里会有专门赶蚊虫的香露呢?”
    灵素道:“不是您叫我去那里买的嘛。”
    青嫂笑道:“蚊虫不喜欢香气,你随便捡个自己喜欢的味道买了就行。哪有专门上去问人家要避蚊的香露的?那待客姑娘不定怎么憋着笑呢。”
    灵素道:“她就没憋着。”
    青嫂大笑起来,咳嗽了两声道:“你这憨丫头!”
    齐翠儿便问:“那你问没问价钱?”
    灵素道:“没有我要的东西,我就没问其他的。不过我看有几样写着签子的,有三两一瓶的,也有五两一瓶的。”
    齐翠儿瞪大了眼睛道:“三两?!五两?!那都够听多少场戏的了!”又摇一摇手里正收拾着的笸箩道,“这才几个钱一只?那一瓶香露,都够买这一屋子的了。”
    灵素不说话,青嫂道:“那香露都是拿新鲜花朵儿蒸出来的,得多少花儿才够蒸那么一点子出来,自然金贵了。”
    陈月娘问齐翠儿:“你要那东西做什么?”
    齐翠儿没好气地道:“就是那蚊子啊!你知道的,咱们那边乱糟糟的,又埋汰,蚊虫本来就多,我又特别招蚊子!可我家那位,嫌点艾绳儿烟火太大,熏人,不叫我用。这可好了,他是不怕叮,我吃一顿饭恨不得就得被咬上几个包。你瞧瞧我这胳膊,还有这边,还有脖子上,都快没法见人了!所以才想问问那香露的事儿。怎么这么贵!”
    陈月娘道:“你相公既怕熏,那你就趁他没回来之前先点了把屋子熏一回。等他回来,屋子里烟气也差不多散了,只那熏过的味儿还在,蚊虫也不会进来的。”
    齐翠儿道:“不行,我试了,结果他回来非说屋子里气味怪,难闻,最后还把桌子搬外头吃的饭,把我给叮得!”
    陈月娘叹口气,不说话了。七娘却道:“你管他呢!你就熏了屋子自己在屋子里吃好饭,给他留一碗,他爱在哪儿吃哪儿吃去。这只顾着自己闻着乐不乐意,全不管你死活的,你理他干啥!”
    齐翠儿道:“就是这样!我跟他说蚊虫咬得厉害,他就说,‘能多大点事儿,你多大一个人,蚊子还能咬下你一块肉来是怎的!’你听听,就同他说不明白。”
    七娘道:“你就不该让着他。”
    青嫂瞥她一眼道:“你一个姑娘家家的,瞎掺和什么!人家夫妻之间,有打有骂有疼宠的,你懂个什么!”
    七娘听了这话吸了吸鼻子,冲青嫂龇牙一乐,也不说话了。
    齐翠儿便接着同身边的几个廪生娘子和做活的姑娘媳妇们抱怨吐苦水,几个嫁了人的便以你一句我一句地开始抱怨自家相公种种难伺候。
    七娘小声对灵素道:“倒没听你抱怨过你家的,怎么的,就对你那么好?”
    灵素道:“蚊子不咬我啊,专叮他,我可抱怨什么!”
    一边青嫂听了都忍不住笑起来,又摇头叹一声“憨丫头”。
    好容易等行里下了工,灵素跑回家,喂了鸡和猪,自己从灵境里捞出几样现成的来吃了,便又裹上斗篷往翠屏镇去了。
    这就是日日跟踪的好处,他们说话她虽听不大明白,但她能知道第二天他们在哪儿啊,可比从前两眼一抹黑大海里捞针强多了。
    可这日也真是奇了,她明明记得他们说了晚边要到这个地方的,论起来这就是最后的一个点了,这里的勘察完,他们就要回翠屏镇去同另一路人马会合,两厢都对全无误,就可以回去了。可她到了这地方,散了神识找也没找到人。想了想,便顺着路往回去。
    又走了一阵,神识感觉到了印记所在,寻过去,见那三个人正在一个小茅亭里呆着。
    原来这日下晌,他们往这边赶的时候,恰逢大雨,急着找地方躲雨走岔了路,往山里去了。等发现走错了也晚了,只好先就近找了个地方避雨。那雨势又大,又很下了些时候,等雨小了点,三人找回原路,天色就已经晚了。紧走慢走也没能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村去。这里人烟不如西边稠密,真正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大夏天蛇虫百脚的,也不敢走夜路。商议了一回,决定就在这茅亭里对付一晚上。
    方伯丰笑道:“今天的雨也该下痛快了。只要别下雨,这地方对付一宿倒也还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