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他也是思来想去,才打算告诉她实情的。
  下人收拾了打翻的茶水出去,兄妹二人重新坐下,苏瑜问:“三哥,你真不把姜夜给抓起来?”
  苏丞道:“他不是细作,只是想在大衍寻找助力,帮他回归朝廷,一统齐国天下而已。”
  “所以他就找上了三哥?”
  苏丞沉默,算是默认了。
  “三哥,那你帮他吗?”
  苏丞淡淡道:“这些事你不用管,只需知道,三哥不会把你嫁去齐国,自然不会同意你嫁给他,也就是了。这个解释,弄弄满意吗?”
  苏瑜点头,往苏丞那边挪了挪位置,挽住苏丞的胳膊倚在他的肩头上,撒娇道:“齐国那么远,我当然不会去,否则就跟三哥见不到了。”
  她虽然挺喜欢方洵的,不过如今方洵成了姜夜,那自然就另当别论了。且不论姜夜想娶她究竟是真心喜欢,还是为了找他三哥帮忙,只他是齐国皇子这一条,她都不会考虑的,离家太远了,万一被欺负怎么办?在京城好歹有三哥罩着,没人敢欺负她!
  苏瑜的话让苏丞舒心了不好,到底是他宠着长大的姑娘,没让他失望。
  只是,这丫头的亲事他一直压着不办,又不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始终有欠妥当。
  苏丞想了想,突然道:“弄弄,其实爹娘先前早为你订了一门亲事。”
  苏瑜刚捧着茶喝了一口,闻此直接喷在了苏丞身上,见他淡紫色的衣袍上沾染了点点湿意,苏瑜一囧,忙拿了帕子帮他擦:“三哥,我不是故意的,我……”
  苏丞倒是没说她什么,只是抚了抚她的脑袋:“你在这里等三哥一下,三哥去换身衣裳。”
  “可是三哥,你先把这事说清楚呀。”哪有这么吊人胃口,又突然走掉的?
  苏丞却没理她,已经起身出去了。
  再回来时,苏丞换了件袍子,手里还拿了一样帕子包裹的东西。
  重新回到案前坐下,他把手里的帕子揭开,却见里面赫然躺着一只赤金凤尾的手镯,上面镶嵌着红色的宝石,做工精致,图案栩栩如生,宛若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令人惊艳。
  美中不足的是,手镯有一片微微发黑,像火烧留下的痕迹。
  “哇,这手镯好漂亮,看上去应该很有故事。”苏瑜接过来打量一会儿,看向苏丞,“三哥,这是谁的手镯?”
  苏丞道:“这是给你的定情信物。”
  苏瑜微怔,心中有些惊叹,她真的有婚约呀?
  “那,跟我订亲的人是谁,他如今又在何处?”
  苏丞道:“他们家与咱们是世交,只是如今不在京城。”
  “那他们还会回来吗,这是什么时候的婚约,会不会不作数?”苏瑜今天已经第二次被她三哥搞迷糊了。先是方洵不是方洵,如今她又凭空冒出个未婚夫来……
  苏丞看着她,神情温和:“自然作数,这两年不出意外就会回来娶你了。”
  苏瑜听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三哥,这到底是不是真的,你之前怎么不说呢?”莫名其妙多出来个未婚夫,她都要怀疑是三哥故意编来骗她的了。
  “自然是真的。”苏丞抚了抚她的脑袋,轻声道,“先前不说,是三哥想着此事是你幼年订下的,未必作数,也想给你寻个更好的。不过前段日子他们与三哥通了书信,言谈间仍旧记着当日的婚约。”
  “那个人可靠吗,三哥跟他认不认识,熟悉吗?”
  苏丞点头:“他才能不输三哥,人嘛也是可靠的。日后弄弄若嫁给他,他也会如三哥这般待你好的。”
  苏瑜听得不敢相信,她见都没见过的人,真的会像三哥待她这般?
  她觉得三哥这么说肯定是故意夸大了,看来与那人交情匪浅。
  三哥的眼光那么高,能得他一声称赞的应该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何况又是爹娘订下的,或许那人真的很优秀?
  “他什么时候回京城呀?”苏瑜有点好奇了。
  苏丞笑道:“快了,最迟明年。”
  明年,那岂不是眨眼间就到了……
  晚上的时候,苏瑜躺在榻上抱着被子回想白日里三哥说的话,心情格外复杂。
  这段日子苏琬、苏琅的婚事一直在操持,反而她这个做姐姐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心里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急,甚至有时候她都怀疑三哥到底是什么意思了。偏就在这个时候,却莫名从三哥口中听到她有未婚夫的事,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从绣枕下面摸索出那只凤凰玉镯,拇指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她心里暗叹一声。这镯子做的如此精致,以前的主人应该是非富即贵的显赫人家,只是不知道她那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夫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三哥说是阿爹和阿娘为她相看的人家,想来应该会很不错吧?
  她当晚想了许多,最后脑子昏昏沉沉,不知不觉便睡着了去。
  雾蒙蒙的夜色格外沉寂,整个韶华居内静悄悄的,分外祥和。
  苏丞今晚有些睡不着,不知不觉便来了此处,独自一人穿着月白色长袍,驻足凝视着她卧房内微弱的烛光发呆。
  忍冬起夜回来时看到,却是一怔,屈膝行礼:“主子。”
  “姑娘睡了吗?”他淡淡问。
  忍冬颔首:“方才翻来覆去的,许是睡不着,这会儿应该已经睡了。”
  “今晚你守夜?”
  “是。”
  苏丞轻轻点头,缓步进入屋里,径自进了内室。
  女儿家的闺房里自有一股淡淡的甜香,似有若无的,隐隐还有些香草的气息。苏瑜睡觉时不喜欢全黑,习惯在离床榻稍远的烛台上留一盏灯,用暗橘色的灯罩笼着,光线很暗淡,又不失温和。
  借着微弱的烛光,透过朦胧的水绿色轻纱床幔,苏丞看到了榻上那抹熟睡的身影。她睡得酣甜,能清楚听到平稳而浅淡的呼吸声。
  缓缓走近几分,挑开床幔在边缘坐下,他动作轻缓地帮她掖了掖薄衾。
  许是因为不舒服,她蹙了蹙眉,一只胳膊抗议地又钻出来,随意搭在边儿上,小嘴微微嘟着,好似谁搅了她的好梦一般。
  苏丞那双凤目里含了几分暖意,无声地笑了。
  试了试她手上的温度,倒是不凉,苏丞便也没再将她放回去。谁知她迷迷糊糊间竟反握住他的,另一只手也从被窝里钻出来,一起拉住他的大掌往自己怀里塞,又用他的手背在下巴处蹭了几下。
  他的右手就这么被她抱着,想抽又无法抽开,紧紧贴着她的身子,隔着薄薄的一件中衣,他能清晰感受到她身上的温度,触碰到她的心跳,甚至……那娇软的高耸蜜桃也近在咫尺。
  苏丞身体逐渐僵硬,被她抱着的那只手掌心里浸染了汗水,他明显感觉到腹部有热流不断翻涌,让他有些难以自持。喉头一阵干涩,他咽了下口水,喉结滚动如珠。
  偏榻上的人儿睡得酣甜,对此毫无所觉,仍紧紧抱着他的手,像只贪睡的小猫儿一般蹭上几下,嘴巴翕动着,娇俏的面容分外恬静。
  看着这样的她,苏丞的呼吸越发急促,体内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催动着,促使他做些什么。
  他俯身下去,另一只手按在里侧的床板上,将她整个人包裹着。深邃的眸子深深凝望着她饱满娇软的红唇,嗅着她身上清淡好闻的甜香,他觉得自己整个人似乎都要醉了。
  俯首过去,他轻轻贴上她的唇,柔软的好似棉花一般,却又比棉花更有弹性,让他一触碰便无法自拔,恨不能不顾一切拥她入怀,探索那贝齿中更美好的甘甜滋味儿。心跳在剧烈奔腾,浑身的血液也在翻涌着,或许在下一刻,他真的会控制不住对她做些什么。
  好在理智尚存,他仍旧不想她受到什么伤害,更怕吓着她,最后只蜻蜓点水般碰了下她的唇,转而亲了亲她的脸颊,缓缓将自己的手从她怀中抽离。
  怀中一空,苏瑜不乐意地呓语了一句,继而抱住了被子的一角,继续酣睡,只是唇角却莫名翘了起来,好似做了什么美梦。
  他情意绵绵地凝视她许久,用食指点了点她微扬的唇角,心底一声轻叹:弄弄,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三哥心里究竟有多重要……
  翌日清晨,苏瑜醒来时恰有一抹暖暖的阳光顺着窗子的缝隙流泻进来,打在屋内的地板上,落下明亮的光辉。
  她揉了揉眼睛坐起来,心情莫名觉得舒爽。
  她昨晚上做了个梦,梦到了三哥口中那个所谓的未婚夫,模样怎么样苏瑜忘记了,但梦里的他生的是极好看的,而且笑看着她时暖融融的,让人无法自拔地心生欢喜。
  她还梦到在一片灼灼桃花林中,他拂过她的眉眼,亲吻了她的唇,一切都那样美好。
  “姑娘怎么了,笑得这样开心?”蝉衣进来时瞧见拢着被子坐着傻笑的苏瑜,面露困惑。
  回味被打破,苏瑜面上闪过一抹羞赧,干咳两声:“没什么,做了个好梦。”
  自从知道自己有未婚夫开始,苏瑜对那个人越发好奇,时常缠着苏丞问东问西,想摸清楚对方的底细。不过苏丞口风很紧,倒是一直没问出个什么名堂来,只说什么才貌、人品都与三哥不相上下,直夸得苏瑜迷迷瞪瞪,好像真觉得那人不错一样。
  这日,她刚练了几张大字,青枫却送来了一只鹦鹉。这鹦鹉浑身泛红,像晶莹通透的宝石一般,偏头顶几缕羽毛是翠色的,摇头晃脑间绿毛颤动,呆呆愣愣的,甚是好玩儿。
  苏瑜一看见这鹦鹉便喜欢得不得了,桃花目里泛着微光:“这鹦鹉真可爱,三哥居然送这么有意思的东西给我。”
  青枫道:“姑娘,这是魏公子送的。”
  苏瑜未曾打探出自己的未婚夫是何名讳,但三哥说了,那一家姓魏,那么魏公子不言而喻,正是她那位神出鬼没的“未婚夫”了。
  苏瑜面上笑意一僵:“他送我这个做什么?”
  青枫道:“许是恐姑娘无聊,拿来解闷儿的。”
  可是她跟那个魏公子连面都没见过,他便对她这般用心了?居然还送了只鹦鹉给她。
  “喂,你叫什么名字?”苏瑜用手指点了点小鹦鹉的脑袋。
  鹦鹉的脑袋晃了两下,一动不动站在那儿。
  “姑娘,这鹦鹉还不会说话,得您慢慢教。魏公子让人送来时说了,让姑娘您给取个名字。”青枫道。
  这样啊……苏瑜捏着下巴想了想,看着小东西傻乎乎的模样,随口道:“那叫笨笨吧。”
  青枫走后,苏瑜提着笼子站在窗前逗鹦鹉:“笨笨,来,说句话听听。”
  小鹦鹉:“……”
  苏瑜:“笨笨,你知不知道你家主人是谁啊?”
  小鹦鹉:“……”
  苏瑜:“笨笨,你主人长得好不好看,有我三哥英俊吗?还有,他脾气好不好,有没有很暴躁?”
  小鹦鹉:“……”
  “对鸟弹琴!”她说着抬手弹了下鹦鹉,学着三哥平时弹她脑门儿的样子。鹦鹉似乎被弹得疼了,仰着脖子嗷叫一声,翅膀都扑起来了。
  苏瑜无语地瞪着它,好矫情的鸟啊,她根本没用力好嘛!
  韶华居里来了只小鹦鹉,蝉衣、青黛她们也很兴奋,一个个围着小鹦鹉逗弄,都想哄它开口说句话。不过小鹦鹉十分傲娇,始终仰着脖子,斜视着屋子里的人,就是不开口。
  忍冬抚着苏瑜去桌边坐下,忍不住笑:“姑娘,这鹦鹉也不知哪儿买来的,神气十足的,有股灵气。”
  那东西明明呆头呆脑的,连句话也不会说,苏瑜不知道忍冬从哪儿看出它有灵气了。她随手把玩着手里的茶盏,琢磨片刻抬头问忍冬:“你说那个什么魏公子,以前连个影儿都没有,如今怎么突然就给我送了只鹦鹉?不会是别有企图吧?比方说他以前觉得我是二房,看不上,想偷偷不承认这门亲事。如今听说三哥在京城做了大官儿,想攀点儿好处,所以就突然讨好我了。”
  “姑娘怎么这么想?”忍冬唇角抽搐了几下,不知道主子知道三姑娘是这么想他的,得是什么表情。不过主子素来面不改色,估计听到了他那张脸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苏瑜将茶盏搁在一边,托腮想了想:“我是觉得这门亲事来的蹊跷,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里面肯定有猫腻。有的人捧高踩低,见人落魄了踩上几脚,恨不得跟你没有半文钱关系,等你发达了,又恬不知耻的回来,各种奉承讨好。这种的我在话本子上看到过很多的,都是常态。”
  忍冬:“……三姑娘这么分析似乎也有点道理,不过主子是何许人,既然他都觉得那个魏公子没问题,想来事情必然不是姑娘所想的那般。或许先前一直没跟咱们府上联系,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忍冬这么说似乎也有点道理,苏瑜觉得可能真是自己话本子看多了,把人往坏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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