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愔儿从地上站起来,瞪着两只又透又亮的眼珠,对那男人道:“这个地方不是你们的,凭什么要我们走!”
    男人没想到一个半大点儿的小丫头片子竟敢这么跟他说话,气得踹了她一脚,又吩咐随行奴仆:“还不快把她们撵出去!”
    陆愔儿和蒋笙被丢出了破庙。
    这个时候,陆愔儿发现,世上是没有神仙能来救救她的,只会有人过来,在烹煮她的油锅下加把柴。
    她看着自己母亲,母亲好像是要死了。等母亲死了,她就什么亲人也没有了。
    从此就是孑然一身,不知道能在这个世间活多久。
    后来,蒋笙被雨浇得睁开了眼睛,扭头去看正陪在她身边的女儿。
    她的女儿还那么小,瘦弱得像是要被这场雨冲刷殆尽。
    她的人生还没有开始,她不能丢下她一个,把她留在这个举目无亲的世上。
    蒋笙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从地上站起来,牵起陆愔儿的手,带着她去了城里的当铺,把陆炳留下来的唯一一件遗物,一柄羊脂玉发簪当了。
    靠着那些钱,蒋笙活了下来。
    蒋笙常说,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人不能活在回忆里,要向前看。所以陆愔儿从不敢轻易去回想以前的事。
    可是现在,她又想了起来。
    她本命如草芥,从来都没有想过,在将来会有一个人跟她说,她的命很重要。
    她神色异常,双目无神,似是想起了什么。
    邹临祈发现她有些不对劲,正要问,面前的女孩却抬起了头,眼带笑意:“那我会好好活着的。”
    不管怎么样,都会努力活到最后一秒。
    到了下午,宫外传来消息,在五王府不远的一个小巷子里发现了一具死尸。死尸身上有多处伤口,死亡时间推断是今晨卯时初。
    死尸身份是钟演家的大公子钟存岳,钟演如今所剩的唯一一个儿子。
    钟演听到消息后就病倒了,强拖着身体进宫来找皇上哭诉,求皇上彻查凶手,还他儿子一个公道。
    皇帝下令,着京兆尹余菖查明真相。
    陆愔儿听说此事,知道邹临祈是想把事情引到五王那边。
    依她对他的了解,他以前并不是一个会用阴诡手段算计别人的人。之所以会变了一副性子,难道是因为他与五王素有仇怨?
    她没有再深想下去,只是记起再过几天又是月中,是她毒发的日子。
    她还没有研制出解药,需要依靠香扇的施舍才能平安度过这个月。
    等到晚上,邹临祈仍一直待在前面的书房里,并没有要来找她的打算。
    他最近待她有所缓和,或许是因为猜到了上次郦清池遇刺后,是她做出解药救了他一命的原因。现在每次看到她,他的脸色不再总是冷冰冰的,眼睛里也有了温度。
    不管是因为什么,他的脾气总归是变得好了,她不再像以前那么怕他。
    她熬煮了一碗安神汤给他送去,把汤放下后,趁机说道:“我在宫里没有认识的人,这里的宫女我也使不惯,你能不能帮我把香扇接过来?”
    邹临祈垂眸去看她送来的汤。
    似乎她每次有求于他,就必要带些东西过来贿赂。
    他有些好笑,合了书道:“香扇虽是你从小的贴身侍婢,可我看你倒是与怀微走得近些,缘何要找香扇,不找怀微?”
    陆愔儿心里一跳,生怕他已经开始怀疑她的身份了。
    他分明也并不经常见她,如何就知道了她与香扇的关系甚至都不如怀微?
    第73章 “专心点。”
    在王府时, 如果有外人在,陆愔儿已经尽量与香扇维持表面的主仆关系,让她们两个看起来像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可即使如此, 邹临祈都能瞧得出她与香扇的关系并不太亲近。
    以免邹临祈多想,她飞快地找了个理由:“怀微为人周到, 性格又好, 与我一见如故, 我倒确实很喜欢她。只是香扇毕竟是我从府里带来的,我若是不找她,反而找了怀微, 恐怕她会多想。”
    她头低着,让人瞧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邹临祈淡淡看了她一会儿,没说什么,端起她送来的汤一饮而尽。
    “我会派人把香扇接来。”他说。
    陆愔儿松了口气:“多谢王爷。”
    他垂下眸,瞥了眼喝空的汤碗:“这是什么?”
    陆愔儿奇怪看他。
    他不知道是什么,为什么就喝了?
    “安神汤。”她回答。
    “怨不得突然有些困了。”他举手揉了揉眉心,也不知是真的困还是装出来的:“推我回屋。”
    陆愔儿只好上前,抓住他轮椅后面的扶手,把他推了出去。
    院子里点着几盏宫灯, 徒劳无功地照亮着一小块地方。天上没有星星,乌云很厚, 连月亮也看不见。
    一阵风吹过来,她身上有些冷, 抖着嗓音问他:“王爷要去哪个房间休息?”
    这里她还很不熟悉, 不知道他的卧房是在哪儿。
    他掀了掀眼皮,从嗓子里嗤笑了声:“这里只有一间卧房。”
    陆愔儿在他的话里紧张起来。
    “王妃是想让本王在外头吃一夜露水?”他说。
    她知道自己躲不过,通红着脸埋下头, 不敢再看他。
    宫女们将水备好,候在门边准备伺候奕王爷沐浴。陆愔儿把人送到,转身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