雇佣兵的性质和警察决不一样,他们只为佣金而来。这位X先生出手极为阔绰,给出的佣金甚高,只提出了唯一一个要求——必须保证他的未婚妻的安全。
    他们是无国界安保公司的雇佣兵,签过数不清的生死状,之前即使是再危险的任务,也从未有过这么高的酬金。他们在枪林弹雨和血色里穿梭,只为佣金和雇主卖命,从来没有服过谁。
    然而眼前的X先生是个例外。
    那年欧洲某地下市场的风云,他们也略有耳闻。他们第一次看到传闻中的X先生时,只看到一个年轻人静坐在猩红的沙发上,面色沉静,眸中敛着刺骨的寒光,比他们这些出生入死的人要冷酷得多。
    远处传来刺耳的枪声,伴随着几声爆炸声,紧接着,嘈杂声陡然变近。
    陈幸温柔地将俞熹禾放在防弹车的后座,他站在黑色轿车外,刚想离开,俞熹禾抬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陈幸……”
    她看不见,却察觉到他要离开,顿时不安起来。他们才刚刚重逢,俞熹禾不想他离开,她拽紧他的风衣,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她什么都没有说,但微微颤抖的声音已经表明了一切。
    何止是不安和害怕?
    她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枪声,刚才在陈幸怀里,她也闻到了他身上的硝烟味,虽淡,却还是残留了一点凶险的味道。
    “在车上等我,我很快就回来。”他弯下腰,指尖勾过她肩侧的长发,将它们拢在了她的耳后,低头万分虔诚地在她的唇边落下一吻。然后他取出了一个隔音耳机给她戴上,动作小心轻柔,仿佛重一点会弄伤她。
    俞熹禾看不见,自然不知道在她“眼前”,在陈幸背后,发生了什么——原本关她的别墅庭院里发出的响声惊天动地。
    “阿禾,我爱你啊。”
    可惜她戴着耳机,并不能听见陈幸含着笑说的这一句话。
    新年已经过去了三天。之前他一直在费城搜寻着她的下落,冬日的阳光落在他身上,他却仍觉冰冷刺骨。
    欧洲某处的地下市场,有无数人领着他的薪水。而现在,他将他在欧洲的大半势力牵引至这里。从得知她当天没有离境记录的时候起,连续三个小时,他派出的人终于查到了俞熹禾失踪前的监控视频,又根据视频里的线索,查到了程煜的仇敌密什家族,刚好这时候程煜也接到了简尔的电话。
    陈幸突然出现在程煜面前时,对方吓了一跳。
    陈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这几天的。冬天的费城很美,但他没有半点心情欣赏。天这么冷,他都不知道他的女孩在哪里,会不会受冻。
    她受一点伤,都能逼疯他。
    在比蒂维尔镇某处山林内,枪战还没有停歇。
    子弹破空而来,带起迅疾的风声,硝烟弥漫成浓云,激烈得如同好莱坞枪战片。
    安格曼坐在另一辆车里目睹了这一切。那天他逃了出去,在高速公路上拦下了一辆车,车主把他带到了最近的警察局,他才知道,这里原来是比蒂维尔镇。
    而他才到警察局不到一个小时,还在做笔录的时候,突然有数辆车疾驰而来,停在了警察局外。他瞬间有些惊恐,以为是那些人追了过来。
    第一个下车的是个中国人,黑发黑眸,眼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暗色。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上一秒他内心还被强烈的惊恐占据着,这一秒他突然觉得这个人就是那个女生拜托他找的那个叫Chen Xing的人。
    一旁的警察局局长走了上去,对那个人说:“他就是那个来报案的人,举报有人制毒并且绑架了一位在P大就读的中国学生,很有可能就是你之前报案要找的那位女孩。”
    那人抬眸,冷冷地看了过来。
    安格曼的心“咯噔”一下,在对方冷漠的视线里,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
    在那人身后还站着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而其余从车上下来的人全都站在了警察局外,在冬夜里形成一道浓重冷酷的暗影。
    后来安格曼才知道,在他逃出来的那几个小时里,俞熹禾以摩尔斯电码的形式,向程煜传达出了“比蒂维尔镇”这个信息,所以这些人才能这么快地锁定比蒂维尔镇。他来报案后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就赶到了这里。
    此时此刻,坐在车内的安格曼隔着单向的防弹玻璃看着那个叫Chen Xing的人,那些牛高马大、一脸凶悍的雇佣兵尊敬地称呼他为X先生。
    比蒂维尔镇前一日下过薄薄的雪,但是很快就在这天午后的阳光下融化进土里,只残留了一丝丝冰冷在空气中。
    陈幸朝着被几位持枪雇佣兵层层护住的那辆车走去,脱去了染着鲜血和硝烟味的风衣外套,打开后车门,弯腰拥抱住坐在里面的人,这场面给旁观者一种生别后重逢的震撼感。
    安格曼看见警察终于赶到了现场,将别墅内已经被制服的密什家族的人一一拷走,为首的人向陈幸简单了解了情况后,道了声谢,便继续忙公务去了,之后陈幸便转身坐进了车中,而后驱车离开。
    大概是要去医院。
    这时候有个人敲了敲安格曼的车窗,问他接下来要去哪里。
    安格曼认识这人,是陈幸留下来保护他的雇佣兵。现在警察已经过来了,地下工厂的人也已经被一网打尽,这里跟他再也没有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