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司原深吸一口气,竟然变得有些拘谨,“饶哥,你可别打趣我。”
    “哈哈,怎么是打趣?”饶雄志拿烟的手垂下,另一只手用了十足的力道,在季司原臂膀上用力压了压,半开玩笑道:“这回肩膀真是能担事儿了,看来我这个保镖可以提早退休了。”
    他心里还是颇为感慨的。
    季司原是个有反骨的人,拘不住的风,盛气烈性,自我意识极强,年少时叛逆不驯,也确有资本骄傲不可一世。
    可惜命运在他16岁那年给了一记兜头巨浪,让他明白什么叫无能为力,什么叫束手无策。对于一个风头正劲未尝挫败的少年,这种打击无疑是残忍甚至毁灭性的,饶是季司原,也显然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晦暗迷茫。
    也有过逃避,干过蠢事,为了撇开季氏光环故意和季首城反着来,季首城安排他出国,他就偏要参加高考,不仅考了T大,还闭着眼睛随便填个化学系。
    他觉得得意,T大化学系是他凭自己实力考上的,他要主宰自己的人生。可这种幼稚的报复感没扑棱几下,季首城只动动指头拨个电话,就把他的志愿改回了金融…
    饶雄志眼看着季司原和季首城斗来斗去,以为小打小闹几年季司原自然会消停,他没想到季司原最终的决定是彻底放弃一切,休学参军。
    虽然季司原是当兵的好苗子,但他是个不服管的,尤其季氏上下都是军事化管理模式,他不一定会喜欢部队生活。
    季司原走后的第一年,陆续有人来四合院找饶雄志,带了鸡鸭鹅什么土特产的都有,当然还有锦旗,说是来感谢恩人。还不乏一些年轻女孩,来了之后又失望走了。
    后来饶雄志仔细询问才知道,季司原参加救援行动后,总有被救下的人拉着他问联系方式,他就说怀沁素食馆。
    饶雄志几乎可以想象,20岁的季司原意气风发扬着下巴,眉宇间重燃锐气,看着那些被他救下的人,他迫不及待分享这种成就感和满足感。
    呵呵,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就像季首城和饶雄志看当年的季司原,就像如今的季司原看现在的吴选,人不中二枉少年嘛。
    往后几年就没人找来了,当然不是季司原没再救过人,而是他没必要再向饶雄志或是向他自己证明些什么。
    已经足够了。
    很难界定季司原如今这样到底是造化弄人还是时事造人,霜刃被磨平固然令人扼腕,但铮铮锤炼后的脊骨,才真正撑得起江河。
    火星子在黑夜里忽明忽暗,湮在缭雾中逐渐窒灭。
    饶雄志连抽了两根烟,抖抖手里的烟盒,还剩最后一根。
    季司原轻咳一声,扫了眼垃圾桶上层铺满的烟头:“饶哥,你这烟瘾是一点儿没变啊?”
    饶雄志按打火机的手停住,就着身后正屋透出的光亮瞅一眼季司原:“你要抽吗?”
    “我不抽烟。”季司原比了个“请”的手势,示意饶雄志继续。
    饶雄志点点头,行云流水地点燃最后一根烟,深深吸了口:“怎么?你在部队这么几年也没学着抽烟啊?”
    虽然不是什么好习惯,但在部队里,尤其是他们这种高压之下的部队,除了抽烟,也找不到其他更好的解压方式。
    “尝过几口。”
    “来一根?我屋里还有。”
    季司原摇头笑笑,看了眼正屋,“不了,她不喜欢。”
    饶雄志烟一抖,烟灰不小心落下些,他拍拍衣服,干脆把烟灭了,仔细打量季司原:“这还真是…”
    他小声感叹,顺着季司原的目光也扭头看屋内。
    周如叶一个人靠在墙边望着窗外夜空,她的神色中有一种惯常的倦恹,总像是愁云郁结,喜乐有时,欢愉有时,最后仍归于永寂。
    就像刚才围了一桌子,大家把酒言欢,她的笑意也是发自内心,但转眼,谁也不知她就为何而低落。虽然她并非故意,但只要对气息稍微敏感些的人,会很容易感受到她周身抑郁的低气压。
    和这种人相处尚且都累,何况是爱这样的人。
    饶雄志的心毕竟还是偏向季司原,他承认周如叶这姑娘既懂事又坚强,但这并不等于她就适合季司原。
    季司原已经负担的够多,说句不好听的,随便哪个漂漂亮亮、快快乐乐的女孩和他在一起,日子都能过得很开心,但周如叶不会。
    “行了,你赶紧进去吧,心都飞了。”饶雄志拍拍季司原的背,看他走到周如叶身边,看周如叶回头,嘴角勉强维持起笑容。
    唉——
    饶雄志叹气,低头把手里那半截烟揉皱,扔进垃圾桶。
    他不会对季司原这段恋情指摘些什么,但作为一个了解季司原的过来人,他恐怕周如叶迟早会把季司原消耗殆尽,毕竟热恋和过日子是两码事儿,季司原想定下来?
    难呐。
    “怎么了?”季司原站在周如叶身侧,低头拿拇指碰了碰她的脸颊。
    “紧张啊,明天要见你父母。”周如叶坦诚地回答,指甲轻敲手机屏幕,“初雨姐比你贴心多了,还给我发了你父母的喜好。”
    “喜好?”季司原把周如叶圈在身前,低头看她的手机,“…我妈喜欢毛尖不喜欢红茶?啧,这你可冤枉我了,我妈常年和我姐待在国外,喝茶这习惯是近几年才有的,我还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