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开工,只有那么几个工种,最正常的就是酒楼市肆了。
    余水月摆手:“干不了那种正经生意,给人吃出毛病来怎么办。”把人吃坏了肚子,是要惊动官府的。
    柳白昭默默的盯着自己暖手的手炉,心里想,余姑娘家中到底是做什么的。
    余水月做完了帐,把笔一落,伸了个懒腰,颈部前后左右转了一圈,骨骼发出“咔咔咔”的脆响。
    见柳白昭出神的望着他的手指,余水月起身道:“外面裹的布烫手不?我给你换一条。”
    余水月拿起他手中的铜炉,三下五除二的换好了新的布,又塞进了他的手里。
    柳白昭忽然动了,用温热的手背贴了贴余水月的手背,道:“余姑娘的手,总是很热。”
    余水月:“我从小习武,火气旺,你若是有兴趣,我以后教你练两招。”
    主动去摸别人可以,余水月不习惯他人的亲近,差点将他的手给拍开。
    柳白昭点点头,心想着余水月话中的“以后”。
    又想到,余水月会武,西城这片别的不多,就会武的人多。
    山上就有一个魔教,连绵的山脉,还孕育了几伙山贼。
    但大晚上会出去搞营生的……莫非是打手?
    窑子和赌场里都有打手,柳白昭这些事还是知道的。
    柳白昭:“余姑娘家中都习武?”
    余水月扫了他一眼,笑着道:“对,我家是开镖局的。”
    刚开没几天,还没走活儿。
    许多镖局都是晚上结镖算账,这就能说通了。
    以至于往后的很长时间,柳白昭真的以为余水月家是开镖局的。
    现在的柳大人还只是个少年郎,余水月想了想还是没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他,以后再说吧。
    等书院的春休快结束时,也到了柳白昭回去的日子。
    “承蒙余姑娘这些日子的照顾。”柳白昭穿着来时的麻布衣裳,彬彬有礼的弯身,表达余水月连日来对他照顾的感激之意。
    比起余水月刚捡起他的时候,柳白昭气色好了许多,身上奇迹般地长了点肉。
    阴郁还是阴郁的,面上也没见他笑过。
    余水月觉得她这个恩报的还不够彻底,毕竟柳白昭上辈子可是把她“送走了”……
    “黄鹂。”余水月摆摆手,黄鹂就递上了一大包东西。
    “给你,拿书院去吃。”
    柳白昭这个小身板需要多多吃肉,长期吃肉,一天两天的,治标不治本。
    柳白昭接过这个有他半个身子大的包袱,好悬没一屁股坐地上……真的是太沉了。
    余水月一看,直接把东西拿过来,往自己后背一甩,对她来说轻飘飘的,根本算不上重物。
    毕竟她年少时经常驮着石磨盘在山间跑。
    “我送你去书院。”余水月对黄鹂和百雀吩咐了一声,对柳白昭说道。
    柳白昭长这么大,头一次因为自己弱不禁风的身子骨苦恼,他扯了扯麻衣袖:“还是不麻烦……”
    余水月停下脚步,转身打断他的话,问道:“你能提动吗?”
    柳白昭张了张嘴:“能……”说的很没有底气。
    “你别走半路又累倒了,我还得去拣你,走吧,我就送你到书院拐角。”余水月不由分说的提着包袱就往前走。
    余水月就算提着包袱,也还是如履平地,步伐飞快,柳白昭只得小跑才能跟上她。
    “余姑娘,慢点走,山间路多泥泞。”柳白昭喘着粗气,对着前方潇洒的背影道。
    他要跟不上了……
    他原本还想着赶上去,将那硕大的包袱接过来。余姑娘再怎么结实,那也是个姑娘,柳白昭实在做不出让女子给他拿包袱的事儿。
    可是……余水月的步伐太快了,他愣是没追上!
    柳白昭一路上连跑带颠,跑的满脸红霞,气色都好了许多。
    等余水月终于停下脚步的时候,已经到书院侧门了。
    “我就送到这了。柳公子,后会有期。”
    等我下次再来投喂你。
    柳白昭的防心重,一下子逼太紧了可不好,余水月倒是想给他在镇子上租个舒适的房子,可柳白昭绝对不会收,所以她就没提。
    余水月笔直的站在那,丹凤眼含笑。
    一缕春风拂过,吹乱了柳白昭两鬓的青丝,让他汗湿的脸颊感到了一阵清爽。
    “后会有期。”柳白昭张了张嘴,感觉喉咙有点干。
    余水月转过身,背朝着他,手臂抬起,洒脱的摇了摇。
    柳白昭望着她的背影,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却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回到书院的小房间,柳白昭打开大包袱,静默了几秒。
    里面塞了满满当当的腊肉,卤鸡,还有几套棉布衫,因衣服与食物放在一起,棉布衫上也被沾染上了卤鸡肉的味道。
    一向喜洁的柳白昭没有把衣服拿去浆洗,反倒是抱着衣服坐了小一刻钟。
    柳白昭没接收过无缘无故的善意,因为他身上没有什么可值得人家图谋的。
    上辈子生得一张芙蓉面的柳大人,现在还没张开,差了点火候,所以根本不会自恋的想人家姑娘是不是看上了他的脸。
    抱着棉衣,柳白昭忽然就想到了他刚被余水月救起的那天,余姑娘帮他换了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