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已然不见昨日的晴朗,阴沉沉像是要下雨。
    由理站在门口仰起头眺望,查看雨云的踪迹,头顶上方的乌鸦也歪头看着她。
    “遗产……五千亿……地下……”
    餐馆里看起来并非善类的黑衣客人们压低声音交谈隐秘的话题,可是话语的声量仍然出于兴奋被不知不觉地放大了。
    由理不知不觉地叹了一口气,为这风雨欲来的征兆。
    这样的情形出现得越来越多。某异能者留下了五千亿遗产埋藏在横滨某处的流言在擂钵街愈传愈广,到现在已经很难追溯消息的起源。口耳相传中情报衍生出无穷个版本,但每一个都涉及了令人垂涎的巨额财富。
    对于黑夜里行走,凭借暴力和隐匿性攫取利益的黑手党组织来说,无疑是一项难以舍弃的目标。不论是谁,假如得到这五千亿作为资本,至少也能跻身横滨□□数一数二的位置。
    至于立于黑/道巅峰的港口黑手党之类的大型组织,自然更不能让原本不上台面的小组织有这样的翻身机会。因此,可以想见横滨的黑/道格局即将发生剧烈的震荡。
    雨最终没能下起来。乌鸦又凄厉地叫了几声,便一去不回地飞走了。身后的餐馆里人声愈发鼎沸,似乎一切如常,但有什么东西像铅一样沉沉坠在由理的心上。
    唉……
    希望只是她杞人忧天吧。
    但不祥的预感在几天之后得到了应验。
    某个版本中因为近水楼台而无意间得到遗产关键讯息的小帮派在一夜之间覆灭。总部建筑内几十口成员全部死于攻击力极强的战斗异能,据说场面极其血腥。而其资料库则被翻得乱七八糟。
    异能的痕迹留下了线索。密切关注事态的好事者们立刻拟出了可能的袭击者名单以及背后可能获利的组织。
    而高濑会赫然在列。
    又过了七天,高濑会的首领在
    自家餐厅里遭到了暗杀,据说死因是下在咖啡里的剧毒。
    当夜,首领夫人悬梁自尽,留下畏罪自杀的遗言,而失去了首领的高濑会一夕之间陷入了疯狂,向另三个被认为或与此事有关的黑手党组织宣战。
    不幸的是,高濑会以及这几个组织的总部全部都位于擂钵街。
    流弹、手榴弹、爆炸的余波和异能者战斗的电光火刃,在擂钵街如三途川边的彼岸花一朵接着一朵带着血色盛开起来。一天之内,数栋建筑被夷为废墟,原本的居民们四散奔逃,十室九空。
    “……今天还开店吗?”
    打开店门之前,幸平创真神情忧虑地问由理。
    由理把猫咪抱在手上,从门缝里朝外张望——斜对面的简陋民居昨晚被巨力异能者丢出来的敌人砸了个大窟窿。街道上静悄悄,除了巡逻的黑手党外并没有人经过。
    “不如还是算了。”由理手上抚摸着奈奈子软乎乎的毛,皱着眉头,“到他们打完为止,都不会有正常顾客来用餐了。送外卖也会有卷入战斗的风险,所以还是关张吧。”
    ……只是不知道等战斗结束要用几天。
    芥川跟在她后面,也在用很警戒的神情向外张望,像个严肃的小大人。
    “会需要战斗吗?”他认真地问,“我的罗生门很强,可以对付很多人。”
    “不,应该不需要吧。”由理要摸摸他的头,却被躲开了,“回避争斗才是最好的方法。”
    虽然她所扮演的荒霸吐声称要解决在擂钵街掀起暴力的所有人,但此时跳出去,无疑是向在场的所有黑手党组织宣战——所以还是再观望一下吧。
    她正要回身,眼角却瞥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身着浅色外套的红发青年,一手搂着一个小孩子的腰,背抵着墙壁,正在旁边巷道的转角处警觉地张望动静。
    ……然后他们四目相对了。
    五分钟后,织田作之助和他带着的两个小孩子在餐馆里端着热茶坐下了。
    “是看在小孩的份上!”由理抱着手臂强调了,“否则我
    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让港口黑手党的人上门,会有人往我店里丢炸弹的。”
    “十分感谢,由理小姐。”织田作之助眼下青黑神情疲惫,下巴上满是胡茬,外套还沾着混合了血迹与灰泥的脏污,“请问我可以借地洗个手吗?”
    除了厨房里的幸平创真,其他的店员们都在楼上。
    一片安静中,由理暗暗观察着织田作之助带来的两个孩子。从他们身上的服饰来看,也是受家里精心照顾的孩子,但如今也和织田作之助一样像是刚在泥地里打过滚一样狼狈。
    最值得注意的是孩子们的眼神——麻木又隐含恐惧。他们中的一个不住转动着脑袋打量周围的环境,另一个则不自觉地咬起指甲来。
    “想吃什么呀?”菜单被递到小男孩们的面前。
    但是两个人都因为她的这一举动受了惊,不住地往后退,躲在恰好返回的织田作之助后面。
    由理眨了眨眼。
    “不好意思,这两个是我从战场附近的废墟中捡回来的孩子。”织田作之助按着孩子们的头顶向由理解释道,“恐怕他们目睹了父母亲人过世时的场面,现在有些怕人。”
    “……不想吃东西。”
    半晌,棕色头发的男孩子小声地说。另一个黑发的孩子则始终不作声。
    “不吃东西可不行。”织田作之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