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她的身躯便与容凌挨得越来越近。
    书桌低矮,容凌为了磨墨方便,原本就是跪坐在软垫上,眼下苏栩栩一点点逼近,她无处可躲,反倒被她一把抓住了手腕。
    也不知是因为苏栩栩的前倾,抑或是容凌向后仰,二人齐齐倒在厚重的缠枝莲纹地毯上。
    苏栩栩顺势缓缓倾身上前,与容凌十指相扣,原本暖意十足的书房之中,温度更加陡然升高几分。
    起初苏栩栩落在容凌眉心的吻还带着安抚的意味,慢慢却失去了自持。
    容凌自是下意识排斥,奈何这些时日来二人床?笫间早已磨合得分外契合。
    她细微的反抗,在苏栩栩手下,无非是更为助兴。
    容凌迷迷糊糊失去神智的那一刻,仍是苏栩栩在耳边一声声轻唤着她的名字,以及她郑重其事的诺言:“阿凌放心,本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容凌潜意识中分明是抗拒与怀疑,纤细的腰肢却难以抑制地朝苏栩栩的方向贴近。
    她双眼紧闭,鼻息间发出轻哼,自然没有注意到苏栩栩眼底浓郁的沉色。
    即便日夜相伴,唯有此刻,苏栩栩才会感到她是真真切切属于自己的,她的痛苦与欢愉,皆在自己掌控之中。
    每每这样想着,苏栩栩便更加舍不得停住。
    直到窗外天色渐黑,宫人一盏盏点亮廊下的灯,暖黄的光透过纸窗照进来,容凌脑海中晕晕沉沉地忘记事态为何会发展成这样,才放下一切求饶。
    书房外偶有宫女和侍卫走动,她的泣音便压得极低,低得只有苏栩栩一人能听闻。
    容凌执意没有要苏栩栩抱回寝殿,独自一人走出书房时,双腿几乎快要站不稳。
    为了不让人察觉到异样,她走得极慢,绕过回廊,眼看着就要到寝殿,迎面却匆匆走过一位小宫女,埋着头撞上了容凌。
    容凌冷不丁被她撞得后退小半步,那宫女忙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求饶:“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嗯……”容凌稳了稳身形,“起来吧……”
    宫女这才道了声谢,起身离开。
    容凌状若无事地继续往回走,等回到寝殿内,将宫人遣散,确认无人后,她才展开掌心方才被那宫女塞?入的纸条。
    纸笺无色,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只有寥寥数字:“本月望夜,勿眠。”
    望夜是每月十五,这个月的十五号,离现在只差七天。
    就算是纸条上没有署名,容凌也能够轻而易举地猜出是谁的纸条。
    她在这个世界既无父母,更无兄弟姐妹,也没有可以依仗的朋友,恐怕除了苏栩栩,唯一还惦记着自己的人,便只有荣青杉罢了。
    也只有她有这个手段,能在密不透风的未央宫插?入眼线和暗探。
    上次除夕的事过后,荣青杉回到皇城,即便是周文帝想迁怒于她,朝中也有一大批朝臣作保,她非但安然无恙,反而更是在群臣的拥簇下坐稳了左丞相的位子。
    就连苏栩栩眼下在朝堂之间,似乎也不得不避让她几分。
    容凌垂眸,将纸条放到灯上。
    火焰蓦地蹿高,尔后又急速恢复原本的模样,那张纸便化作虚无。
    容凌这才唤下人进来给自己洗漱,随后钻进被窝里。
    她看似神色如常,脑海中却一直想着荣青杉的那张纸条。
    以及……自己到底该不该走?
    凭容凌手上的百叶莲和灵力,她若是想离开,根本用不着任何人帮忙。
    可自己若是走了,这个幻境的百叶莲又该怎么办呢?那她先前的隐忍和委曲求全,岂不是皆付诸东流?
    但她若是不走,难不成就任由苏栩栩这般将自己视若掌中之物肆意玩弄,当一只被囚在笼中的金丝雀?
    容凌左思右想,也没有得到一个合适的答案。
    这一夜,她难得失眠了,翻来覆去地在床榻睡不着。
    好在苏栩栩白日里政务堆积如山,没来得及处理,夜里仍留宿书房,没有回寝殿之中,自然不知容凌的异样。
    容凌每犹豫一刻,离荣青杉所定下的十五夜晚便更近一刻。
    百灵日夜伺候在她跟前,敏锐地察觉到娘娘近来似乎心事重重。
    她左思右想,为了让容凌更高兴些,便拿出了自己看家的手艺——做风筝。
    正值阳春三月,东风渐起,沉睡了一整个冬的京城也随之苏醒过来,宫外的人可以赏花出游,共赴宴席,宫里的妃子婢女们出不去,却也想出自己消遣的法子。
    若是往年,这个时候宫中的天空上早已漂浮起大大小小的风筝。
    只是今年圣上病重,哪还有人敢玩乐。
    百灵想着娘娘不能出去,在自己宫中偷偷玩玩倒也好,便花了半日的工夫糊出一只纸鸢,拿到容凌面前讨巧道:“娘娘,您看,这是奴婢专门给您做的。”
    她手艺灵巧,做出来的风筝更是活灵活现。
    容凌见她眼巴巴盯着自己,也不忍心拒绝,索性放下烦心事,接过来走到花园中。
    微风轻扬,拿着纸鸢的百灵一撒手,用不着拿线的容凌跑起来,纸鸢便顺着风高高飞到空中。
    百灵当即捧场:“娘娘好厉害!”
    那风筝借力越飞越高,越过高高的宫墙,在蓝天之下,飞得比大殿屋顶上的琉璃瓦还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