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曌暗自笑了,宾利的性格还真是有点好玩儿,没见过这样直白的性子。其他人即使心里好奇小姐的样貌,也不会表现得这样热切的。但宾利的天真洒脱倒让他的行径显得不是急色,而只是一种纯粹的好奇。
    宾利话音才落,青娘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火钳,小心翼翼地将夹着的茶饼放在桌子上的陶制托盘上,长出了一口气。
    “小姐,茶烤好了。”青娘擦了擦而上的汗滴,笑嘻嘻看向武曌,“煮茶分茶就要您出手,我是学了也没学会的。”
    武曌闻言也是一笑。
    在别人听来好像青娘是学的不久,还没有学会。但武曌知道,青娘可是学了好些年,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明明在厨艺上天赋满点,偏偏就是这烹茶,怎么学也学不会。
    莫说是分茶成画了,就是这普通的烹茶,往往也达不到要求——更不用说武曌在茶上一向要求极高,不是名家烹茶,往往看都懒得看一眼。
    来了英国,懂得分茶的名家高手是没有了,幸而武曌自己烹茶分茶的手艺还不错,否则可是真是要抱憾舍茶,改喝没什么技术含量的英式红茶了。
    武曌从沙发上起身,整了整裙摆,姿态优雅地跽坐在垫子上,接替了青娘的位置。
    青娘微垂着头移到桌子侧方,重新拿了一个陶罐,双手轻轻递给武曌。武曌把陶罐放在火上呈环状移动着,约莫它均匀地热起来,这才取出刚才烤好的茶饼,轻轻放入陶罐内,微微抖动着继续烘烤。
    宾利本来不想说话的,可实在是好奇心太强,憋了又憋,还是忍不住小小声的、生怕惊扰到武曌似的问道:“达西小姐,刚刚不是已经烤过了吗,为什么还要再烤呢?”
    “刚刚的烤制是因为这是远渡重洋、从东方来的茶饼,经过了海上的运输,不仅时间长了,茶饼陈旧,而且经受了海洋的水汽,太潮湿了,所以要烤制。”
    武曌做这一套烹茶的动作熟稔,即便后来成了皇帝,闲暇时或者要想什么事情,她也总会习惯性地像在护国寺的时候一样,独自烹茶思考,烤茶而烹对她来说又是最简单的一种,所以并不像青娘那样全神贯注,神态轻松多了,也并不在意宾利的发问。
    “现在的烤制则是为了之后的烹茶,要烤到茶叶酥脆焦香,才能最大程度地发挥出茶叶的味道。”
    武曌说着,注意到陶罐内的茶叶已经发出细微的爆裂声,连忙把陶罐从火上移开,茶饼用夹子夹到陶釜内。
    青娘适时递上三沸的白水,武曌扬手举到离陶釜高处,不疾不徐地注入。
    宾利正看得如痴如醉,忽然听见陶釜内噼里啪啦连声爆响,连绵不绝,吓得整个人往后一蹭,
    惊呼道:“这是怎么了!”
    坐在边上的卡洛琳和赫斯特夫人更是夸张,两个人吓得抱成一团,卡洛琳拿帽子拼命罩住了自己的脑袋,连声嚷道:“怎么了怎么了!是锅子炸了吗?”
    达西本来一心都在书信上的,但从武曌出声谈茶,就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着侧耳倾听,听得连声爆响,连忙起身往武曌这边大步走,还在焦急地追问:“吉娜!你怎么了,是茶杯爆裂了吗?”
    武曌反而神态平静,轻轻移动着陶釜,头也不抬地笑道:“不是,哥哥你不用着急。这是正常现象。这茶就叫‘雷响茶’,越响才越好呢!要是不响,就该叫‘哑茶’,反而是下品了。”
    达西听了才松了一口气,但脚下丝毫不慢,仍旧快步走到武曌身后打量陶釜内的连绵作响的茶水,仔细看着果然茶杯没有裂缝,这才好奇发问:“这叫‘雷响茶’?恰当的名字。”
    武曌笑着从陶釜内倒出一杯来,亲手递给达西,扬眉示意,“哥哥尝一尝?”
    达西伸手接过,小心端到面前,先是闻了闻味道,称赞了一句“好香!”接着才慢慢饮入,回味良久,顶着宾利灼灼的眼神笑赞道:“焦香浓郁,比常喝的红茶味道要香得多了!”
    “我能有这个荣幸也尝一杯吗?”
    武曌还在回头看着达西,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问句,转头一看,不是斯图特还能是谁!
    “伯爵阁下,怎么这时候出来了?”武曌想起昨日他离开时的样子,不由挑眉问道。
    斯图特看起来泰然自若,全然不像是昨日质问武曌为何这样躲避自己的样子,闻言也只是淡淡道:“茶香太浓,徇味而来。”
    武曌一笑,也不介意。
    她正伸手拿一个新茶杯,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手伸到半路一个拐弯,回到自己面前,拿起自己刚刚的杯子斟了一杯茶,笑问道:“伯爵阁下,要尝一尝吗?”
    武曌背对着达西,达西看不清她的动作。斯图特从这个角度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他一阵心旌神摇,不由自主地接过杯子深深嗅了一口。
    “的确引人入胜。”也不知他闻见的是茶香还是武曌的脂粉香,称赞的是茶还是武曌。
    武曌恍若未觉,顾自低头分茶。
    斯图特看着她金色的发顶,只觉得像是被小猫挠了一爪子又迅速缩了回去,恨不得抓住这只贼猫狠狠撸一把才能一解心头痒意。
    一股暧昧的气息在两人之间飘荡着。
    离得最近的宾利一无所觉,还一心想着茶,听了更忍不住,连忙渴望地看向武曌,满脸的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