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之恩,这话言重了。不过,长时间服用这药,已经损了根基了。不若随老夫去,修养个三五月半年的,庙学必还你一个健康的儿郎。”
    世子就有些沉吟,像是拿不定主意。
    金大妮犹豫的也正是这个。若不是带去治罪的,而只是治病去的,这倒也无妨。
    谁知道她没言语,那边就觉得袖子被人拉扯了一下,还轻轻的摇了摇,然后就听到身后轻轻的咳嗽声。
    什么毛病?她没搭理!有病治病去呗,病怏怏的好看是怎么的?
    谁知道这人勾住她的袖子摇的幅度越来越大了,这叫她心里一顿,他还是不愿意去?
    她拿不准到底该不该放人,这里这么些人,都冷眼旁观呢,能信任的也就是自己的弟弟了。她看四爷,四爷轻轻地摇摇头,然后金大妮冲着老者立马就炸了,“什么意思?之前一直都好好的,他是今儿不治就立马要死还是怎么着?我还是那句话,别管为啥的,谁要想带走他,得先问我答应不答应。”
    世子夫人着急呀:“金氏,寒松只是去瞧病的……”
    金氏是谁?大妮反应了半天,等身后又传来一声咳嗽声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哦!我这就变成金氏了!她也不知道外面那人是谁,于是便呵斥道:“只是去瞧病的?说的倒是轻巧。今儿新婚,没了新郎,我成什么了?满天下找不着第二个我这样的笑话来!想带他走,休想!”
    当婆婆的能气死,在外面急的团团转,“金氏,你要讲道理的!寒松身子好了,也是为了你们以后好……”
    “他以后好不好的我看不着,反正今儿谁敢从洞房里跟我抢新郎,就别怪我跟人拼命!”说着,就看那老者,“您也别觉得我不讲道理,实在是我不敢将人交你带出去。若不是在座的都是尊贵人,我是万万不会相信您是庙学的先生的。早前,我一直都听说庙学悲悯苍生。苍生有多少,我也数不过来。但我爹我娘打小就教我,遇到没娘的孩子别欺负,遇到没儿的老人得让个道,要是遇上那叫花子了,但凡手里还有半拉子馍馍保证自己饿不死,就给人家分一口……我知道,这都是小善。百姓都说,天庙做的都是大善事,可这做大善,是不是遇到举手之劳的小善就能不做了呢?就拿我相公这病来说,既然老先生能治,那也不过是开一道方子的事,老先生为何不做,偏要带人去呢?若是不将一人之苦看在眼里,又怎么解苍生之苦?既然我相公的苦厄看不在您眼里,我又怎敢将我相公交给你带走?”说着,她将右手的斧头往腰带上一掖,腾出手来,一把抱在何二郎的腰上,然后就这么的把人往腋下一夹,转身就走。
    何二郎身高挺高的,就是瘦。可再瘦,那也是个成年的大高个男人,就被这么单边一夹给夹走了。
    齐战甚至主动给把门帘挑起来,目送这女壮士离开。
    外面挤得满满当当的,半拉子京城来道贺的人都瞅着这边了。何家的女眷一看新娘子这一手斧头一手新郎的样子,又是惊吓又是尴尬,这个丢人劲的……恨不能当场眼睛一闭,彻底晕死过去算了。
    金泰安和周氏压着金家的人之前不许他们言语,但里面一字一句外面都听得见的。如今见闺女这幅样子出来,脸上虽没有意外之色,但尴尬还是有的!尤其是当爹娘的,恨不能先把脸捂上。
    金大妮感觉不到她爹娘的尴尬,还咧嘴一笑,“那我去洞房了!”
    这话――有歧义呀!
    一直都稳如老狗的何二郎到底是受不住这么多戏谑的目光,然后把袖子往脸上一盖:他觉得,他养三五个月的病是不行,怎么着都得等个三五年的,叫大家把今儿这事给忘了才好!
    第159章 客从何来(26)
    这婚事给办的, 看热闹的单纯的就是看热闹,可长心眼的却知道,这是有事!
    郑王爷从大皇子和二皇子的脸上扫过去, 直接起身, “先生怕也忙,这杯喜酒就不喝了。我看呀, 您跟本王去宫里找皇后吃一杯喜酒也是使得的。”
    这老者飒然而笑, “求之不得!”说着就看向林嘉锦, “你可要随老夫一起进宫?”
    “一介草民,岂敢进宫造次。”林嘉锦拱手,“恭送王爷,恭送先生。”
    老者叹了一声, 却没再说话。倒是郑王爷朝四爷看了一眼,然后看向毅国公, “这孩子挺讨人喜欢的, 你觉得呢?”
    毅国公起身行礼, 却没搭一言。
    郑王爷哈哈一笑,给了四爷一个你又欠我一个人情的表情来,才抬脚朝外走去。
    老者深深的看了四爷一眼,仿佛都路过了,却又停下脚步来, “有一言, 之前被打岔了,险些忘了。”
    四爷缓缓点头,“您问便是了。”
    “你小小年纪, 还懂些医理?”老者这么问了出来。
    郑王爷正要迈出门槛的脚一瞬间就顿住了。
    四爷心里皱眉,这人不是想追究自己能看出马中毒的事, 而是在告诉郑王爷,包括在场的每个人,郑王爷出京这种事,他知道!庙学知道!庙学哪怕被禁了十多年,可其势一点也没弱。
    知道对方的目的,那么四爷回头什么其实不重要。但四爷确实有不叫人疑心的理由,“金家出身胥吏……”
    只这一句,就胜过无数的解释。胥吏嘛,乱七八糟的什么案子不是这些人经手的。他们自己经历的,听来的都搜集起来,把这些传给后人,哪怕是口口相传呢,关于这些奇怪的东西,他们知道的比一般的郎中知道的要多的多。这就跟仵作一样,医术未必有大夫高明,但论起他们擅长的那块,确实是有独到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