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震惊抬头,却觑见皇父一脸的认真慈爱,没有丝毫作伪。吓得他赶紧跪下:“皇阿玛不可, 儿子这……”
    “这都已经享尽了隆恩,哪还用再行……”
    “于公,儿子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于私,哪有儿子为老子多尽点心就要反复褒奖的?横竖天下都是爱新觉罗的天下, 儿子也是爱新觉罗氏一员啊!”
    康熙亲手将人扶起,越看越觉得胤禛是个好的。
    而他素来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
    偏心眼偏到家喻户晓。
    此刻瞅着胤禛哪儿哪儿都好,自然而然地就不想再让他受委屈:“等朕北巡回来,你也差不多将清欠事弄完了,换个衙门吧!”
    唯恐他误会,还赶紧解释:“你们前头带回来的线索,朕命人查过。已经初步有了些底,江南盐政……”
    康熙叹了声,眉头皱得死紧:“兹事体大,稍有不慎便将动摇国本。错综复杂,涉及太多的利益纠葛。弄不好,就是江南官场悉数更换。牵扯太深,绝非好事。”
    胤禛勾唇:“皇阿玛终于要彻查此事了么?儿子愿意……”
    “知道你愿意当这个马前卒,不计个人安危与得失,只想把掩藏其间的蛀虫都一一清掉。但……”康熙摇头:“朕舍不得啊!国库清欠事,已经让你背负了太多。”
    “朕意已决,你啊,就仔细站好在户部的最后一班岗。等朕回来,便寻机会将你调到吏部去!”
    从管钱粮到管官员,怎么看,都是升级了。但胤禛并不同意,只一个劲儿请求皇父。让他跟进江南盐政事,亲手把蛀虫们抓出来。
    那不计个人得失名誉甚至安全的劲头,可把康熙感动坏了。
    拒绝的越发坚定:“老四听话,这其中固然有朕这个皇父疼爱于你的原因。再者你与十四一个管着国库、一个把着朕的私库,久而久之的也容易引人诟病。”
    “老十四那各类小作坊办得有声有色,没少挣银子。调开谁,也不可能调开他,那可不就只能调开你?”
    胤禛笑:“皇阿玛爱护儿子就爱护儿子,何必以此说事呢!若一个管内库,一个管国库都能让人瑟瑟。那……一个管钱,一个管官,岂不更让人毛骨悚然?”
    细想,确实挺……
    不过康熙笑:“你素来稳妥,十四也是个知道分寸的好孩子。朕相信你,只会忠于朕,忠于朕亲手选定的继承人,再不会有别个心思。”
    而十四,到底年轻心思浮,前头还差点儿被老大跟老八蛊惑了去。
    现在这小子接手了内务府,哄着他试图拉他上船的只会更多。倒是时候给他找个帮手,分担一二了。
    胤禛这会心乱如麻的,自然没注意到他那一闪而逝的深思。
    事实上从昭仁殿到雍郡王府,他都还恍恍惚惚着。
    看得宁楚格这个担心哟!
    又给递擦脸帕子,又是给沏茶的:“阿玛若实在舍不得,女儿就跟皇玛法告个假。说此去路远迢迢,来回三月之久,女儿实在舍不得家里?”
    胤禛:……
    就很有些意动了!
    可爱女都准备日久,皇阿玛跟额娘也盼了许久,还跟太子家的额林珠约好了。贸然毁约,孩子自己失望,宫中也交代不过去啊!要知道,为了与她一起,原本没打算去的太后娘娘都改变了行程……
    胤禛可不想因为自己一个舍不得,害女儿失宠于宫中。赶紧劝道:“名单都下来了,相关准备都做好了。没有极其重要的理由,可不好让你武库妈妈、皇玛法跟玛嬷空盼。”
    “可……”
    “没甚可不可的!”胤禛摆手。见这丫头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没有个准确答案绝不肯罢休的样儿。
    胤禛也只有无奈摇头,示意左右尽皆退下。很快,在场的丫鬟仆婢们都鱼贯而出,苏培盛牢牢地守在门外。确定再无偷听之虞后,胤禛才清了清嗓子:“爷就是……”
    “就觉得有点荒唐!”
    “向日里尽忠职守、兢兢业业,忙起来都恨不得废寝忘食。却鲜少被发现、被表扬、被肯定。倒是今儿不好实话实说,免得被拿住了字眼。随口扯了几句谎而已,竟被你皇玛法反复表扬,俨然成了所有皇子阿哥们的优秀学习对象般……”
    所以,落差来得过大,阿玛接受不了了么
    宁楚格扶额:“可是自古以来,不都是好人好在嘴上,好马好在腿上吗?”
    “谁还不爱自己多一些呢?比如女儿,就喜欢被花样夸奖着!只要那人用词够新颖,态度够虔诚,便明知道他有些浮夸,女儿心中也是高兴的!”
    “而兢兢业业也好,废寝忘食也罢。除了身边亲近之人,别人也无从了解呀?皇玛法虽然跟阿玛父子情深,可他还肩负整个家国天下,日理不止万机,哪有功夫关注这许多?还不都是道听途说……”
    巧了,不管是兄弟也好,朝臣也罢。说起来,大家都是竞争对手。
    不默默黑一黑,使点小绊子,都已经够有君子之风了。难道还指望谁,真心实意为对家喝彩加油,帮助他更好地超越自己吗?!
    胤禛:……
    嘴上虽不认同,但心里已经默默点了头:爱女这比喻虽不如何恰当,但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闷头苦干是没有前途的。
    尽忠职守的同时,也要适当表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