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伟的高楼就像是矗立在城市中的钢筋野兽,楼的下方就是宽敞的马路,都被大楼投下的阴影覆盖着,远处的红绿灯不停闪烁,伴随着近近远远的车铃声。
    远近车灯,人群拥挤,而猫泽飞鸟只一眼,就看见了在人群中的太宰治。
    并不是因为人群中,他的身姿和脸最显眼,也并不光只是因为他们从小一块长大,太宰治她再在熟悉不过。
    猫泽飞鸟站在大楼入口处的旋转玻璃门处,隔着玻璃远远地看向太宰治,太宰治就察觉到她的目光,将遥远的投向空中,不知注视着虚无中的何物的眼神转向了她,缓慢而轻的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极淡的微笑。
    猫泽飞鸟等待着如同风车的旋转门转向她,穿过了这扇玻璃门,走向了太宰治。
    不论身处什么样的喧闹繁华之中,太宰治总是格格不入,拥挤热闹的人群,铺着沥青的宽广马路,色彩鲜艳的车灯,倒映在他鸢色的眼中都变为一片空白,就像是现在,他仰着头看着什么,大楼投下的阴影也淡淡的覆盖在他的身上,将他眼中的世界晕染成一片模糊不清的淡灰。
    要说猫泽飞鸟为什么能够一眼就看到他,只因为这些匆匆走过的行人,喧闹的城市,这个城市都是真实而热闹的,是五颜六色的鲜活存在,只有太宰治一个人,是寂静无声的,孤独的黑白。
    十几年前他就是那样。
    猫泽飞鸟的脑海中,陈旧的记忆混沌的显现,回忆起那扇大宅,鼻腔里似乎都又出现了湿漉漉的梅雨气息。
    记忆中,那扇一成不变的描绘着鲜红的枫叶,撒着金粉的纸拉门。
    小的时候的太宰治就站在那扇门后,一动不动,用幽深而空洞的目光注视外面盛开的红樱花,那因为睫毛浓密而纤长显得幽深了的鸢色眼睛,就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注视着外面的世界,而他被隔绝在另外一侧,就和现在一模一样。
    猫泽飞鸟抓紧手里的袋子,加快速度。
    “在看什么呢?”
    她啪嗒啪嗒的踩着皮鞋,走到太宰治的肩侧,学着他的样子也抬起头,一片片的玻璃窗倒映着落日,明亮亮的,十分晃眼,她只看了两眼忍不住拼命眨眼。
    好刺眼,正好被阳光照了个正着,眼泪都要流下来了,猫泽飞鸟正用手揉揉眼睛,就听见耳边传来拉长了尾音,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小香,你也想做伊卡洛斯吗?”
    “什么?”猫泽飞鸟下意识地反问。
    “人类,是没有办法接近太阳,触摸阳光的哦。”太宰治转过身,看向她,虚虚的圈住她的手腕,将她揉眼睛的手移开,“不然就会像伊卡洛斯一样,蜡做的翅膀最终会被炙热的阳光融化。”
    “越是向往,越是接近,就越容易融化,最终粘住翅膀的蜡全部融化,从高空坠落,摔得粉身碎骨。”
    “人类这种生物就是这样,越是不该触摸的东西越是想去触碰,越是不可能的梦越是想要实现,为此不择手段,不惜牺牲一切,真是可怕。”他微笑着将缠绕着绷带的食指放在唇边,“我的话,一开始就不会试图触摸太阳哦。”
    猫泽飞鸟呆呆的说,“完全听不懂,你如果不想回答我的问题可以直说。”
    “啊呀,被你发现了?”他微笑起来,随着歪头的动作,微卷的黑色碎发柔顺的向另一边散开,“我只是在看这栋楼而已,好高啊,真是了不起。”
    太宰治说完就转过身去,即使炎热的夏天他也穿着米白色的风衣,暴露在外的肌肤全都严严实实的裹着绷带,长长的风衣摆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他伸出手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上下抛着玩。
    虽然是笑着说这句话的,但是却丝毫没有笑意,猫泽飞鸟看着他转身的背影,心中微动,她原先听太宰治身边的人抱怨过他,也曾经听说过他难以揣摩,心思深沉的传言。
    但是,太宰治说的是真话还是谎言,她却可以仅凭着本能就准确的判断,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也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不管成长成什么样子的大人,成为了别人眼中什么样的存在,在猫泽飞鸟心中,他永远是那个牵着她的衣摆的瘦弱男孩,和那个时候一样,是神一样的好孩子。
    猫泽飞鸟抓了抓头发,突然双手一拍,“你刚刚在看这栋楼吧,说到楼,我想到一个恐怖的故事!”
    “嗯?”
    眼见太宰治被她的话吸引了,猫泽飞鸟得意的笑了笑,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很恐怖哦,不要被吓的睡不着觉,说有一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家办公,累了起来走走,走到窗边时,你猜怎么?我随意往下一看,特别暗的街灯下面,有个男人,正提着刀捅人,血溅得到处都是。好吓人啊。”
    “我被吓傻了,一动不动,杀人犯正好抬起头,一下子看到我,我跟他的视线对上了,看着他溅满了血的脸上慢慢露出一个笑容,然后伸出手指了指我,指了好几下,这是什么意思呢?我半天弄不明白……”
    “他在数数吧?”没等猫泽飞鸟说完,太宰治就兴味索然的回答,他先将车门打开后才转过身,微微弯下腰,凑近猫泽飞鸟的耳边,压低声音,“1,2,3,4……4,马上就来找你……”
    “呜哇。别吓我啊!”猫泽飞鸟背上一凉,一把将他推到一边。
    “哈哈哈,小香,明明是自己说的故事,还能把自己吓到的,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