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便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道:“花七也就?懂些小事罢了?。”
    他这么说?就?实在是谦虚了?,花家的七公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茶道花艺、皆是上品。说?起江南的缂丝、说?起云南漫山遍野的野山菌,都可侃侃而?谈。
    这样的妙人儿,却目不能视,这实在是叫人觉得很是可惜。
    贺九黎也觉得可惜,她忍不住多看了?花满楼两眼,却见花满楼面带微笑?,轻摇折扇,好?一个浊世翩翩佳公子,他双眼虽然无神,但面容之上却浮动着温柔的春华,好?似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美好?。
    花满楼微微一偏头,抿嘴一笑?,又对贺九黎道:“如今快到正午,阿贺若是缺少?人手,便叫花七一同。”
    所谓君子远庖厨,花满楼认识贺九黎之前,估计也没有亲自动手下过?厨,只不过?如今,他却已发觉,原来亲自动手做饭,也是很享受的一件事。
    贺九黎当然不会推辞。
    于是这一日,蓬莱客栈的客人们?就?目瞪口呆的看到,江南花家的七公子,居然在蓬莱客栈的厨房打杂!
    ——虽然说?陆小凤是这里的采买大总管一事,已经足够让众人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但是陆小凤一贯没个正行,做什么都还在意料之内,可是花满楼……
    花满楼!那可是有着泼天?富贵的江南花家的七公子!虽然说?他很是随和,但居然也能毫不在意众人眼光的、在这蓬莱客栈里的厨房里头打工?!!
    众人只觉得惊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蓬莱客栈……果真非寻常之地!
    今日住店的客人不多,只坐了?三四桌,其?中一桌还是中午刚刚进店的,那是四个身着白?色孝服的年轻女子,身上皆是带着佩剑,她们?面色都不是很好?看,眼神也十分阴郁的四处打量着,显然是来寻仇的。
    贺九黎在厨房里头,忽然抬头望了?那四个姑娘一眼,正正好?对上了?其?中一个的眼神,那姑娘有些不自然的移开了?眼神,嘴角绷的紧紧的。
    贺九黎很是随意的哼了?一声,又低头切菌子了?。
    她不是很在意她的客人来自何方,也不是很在意她的客人意欲何为?,只要交了?钱,那就?都是客人。
    但是嘛……若是敢在她的店里头打起来,那就?怪不得她不客气了?。
    她低下头,手上的动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见手青已经被洗的干干净净,她的刀利落的切下去,菌子便被片成一片片的薄片,安安静静的躺在案板之上,从菌柄最下端开始,迅速的变成了?蓝色。
    花满楼在一旁洗黄牛肝菌,他很是认真,也很是优雅,即使是这样子把衣袖挽起来,也有种独特的风雅美感。
    贺九黎忽然想到:见手青变色这样的场面,他应当是无从想象的。
    还有那鲜红鲜红的火锅子,秋日里盛开的金桂子、她桌上那透明琉璃瓶中插的那一支亭亭的黄百合,他……都无从想象。
    她忽然觉得心?里头有点堵。
    时间快到正午,动作得加快了?。贺九黎回过?神来,继续处理她的见手青。切的片也薄一些,保险起见,要好?好?的翻炒,最少?也要翻炒十分钟以上,保证见手青完全熟透,若是头一茬,毒性会比较大,还要好?好?的炒上两遍,这样才安全。
    云南人最爱吃菌子,这菌子如此危险,处理起来又如此麻烦,可是为?了?这一口,这都不算什么事儿了?。
    贺九黎一向觉得,云南人的食物审美水平很是了?不得。
    比如说?建水的烤豆腐,那可是一绝,豆腐点好?之后要发酵,两三天?之后方可食,在烧烤架上烤的外皮金黄,然后上吧!用手直接捏起滚烫的豆腐,一撕两半,一半蘸蘸水,一半吃最正宗的原味。
    当然了?,最有代表性的还是野山菌与鲜花。
    云南人吃花也是一绝,这种吃花不仅仅停留在鲜花饼、玫瑰花酱那么简单上。
    春天?,去云南的菜市场走?一遭,会以为?自己?走?错跑到花市去了?。各种各样外地人没见过?的花占据了?市场,新鲜叫卖。
    比如说?金雀花,几乎走?进每一家饭馆,都能看见金雀花煎蛋,贺九黎曾吃过?,很是好?吃。
    再比如说?芋头花,这玩意长得不是很像花,处理起来也非常复杂,但是一步步处理好?之后,带给你的味道绝对让你觉得这辛苦都值得了?。
    贺九黎忍不住想:这里距离云南太远,新鲜的花朵运过?来,早都风味大失,吃是肯定不好?吃的。但是说?不定可以在空间里种植一波?过?一段时间,也弄个全花宴,请朋友们?一同品尝?
    不过?,这就?是后头的安排了?。
    鸡汤咕嘟咕嘟的冒着泡儿,上头飘了?一层喜人的油花儿,菌子入锅慢慢的煮,煮熟之后,才能端上桌去,用小炉子继续炖煮,这是为?了?防止这些急躁的江湖人,熟也没熟就?往嘴巴里头放,等一会儿看见跳舞的海藻之后,又要嚷嚷着蓬莱客栈是黑店了?。
    秦香莲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进来往砂锅里头舀鸡汤,一锅一锅的端出去,每桌又上了?一份见手青,一份珍珠米。菜式不多,吃的不是豪放,吃的乃是主人家独特的美食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