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月娥可没萧玉锦那般讲究,也不是因为安雪采诗写得好跟他的。便算安雪采诗是抄的,她还觉得安雪采抄得好。萧玉锦那么折腾,硬是没找出一个所谓的苦主出来。什么抄袭必须死,是萧玉锦这样不愁吃穿小公主爱计较的事。这世上的事,不就是能用则用。
    要是安雪采再来一篇新作,和兰月娥洗白配合双打,食用自然是风味更佳。
    不过兰月娥这么一试探,安雪采半天没说话。
    那么这就有些尴尬了,兰月娥也不好吱声。
    也不是安雪采不想背,而是不知为何,安雪采竟搜刮不出那本诗册以外的诗。
    这就是剧本。
    作者没设置的能力,男主不能自己加。
    兰月娥心里开始反省自己,她就不该胡乱试探。
    不过安郎也是,其实有些秘密,和自己说说又何妨?兰月娥不动声色,眼底却流淌了一抹深邃。
    安阳王府别院之中,断断续续的琴声如清澈的阳光,如此轻盈流淌于斗室之中。
    慕从云跪坐在一侧,静静的听着。
    萧玉锦琴艺算是上佳,不过算不得顶尖儿。她在琴技上下过苦功,却不一定要成为此技大家。
    就像萧玉锦要习武,故而安阳王府特意厚聘了这位漠中城城主,却没打算让萧玉锦成为武尊。
    慕从云并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可萧玉锦让他救安雪采,他便去救了。
    他一向喜欢萧玉锦,从不会拒绝她的要求。
    萧玉锦秀丽的脸颊如一朵鲜润的花儿,她有着少年人的鲜润,却无少年人的稚气。
    阳光从窗户将合处泄落,流淌在萧玉锦白玉似的脸颊上,使她就像是仕女图上一副画儿。
    慕从云不动声色欣赏着,这是世间富贵气熏陶出的美色。
    萧玉锦年纪还小,等她更大一些,便更会又牡丹雍容之姿。
    萧玉锦手指按住了琴弦,缓缓说道:“安公子出身寒微,可能一开始受人轻鄙,又知晓一些旁人绝不会知道的绝妙诗作。所以当初,他以此扬名,赚取了人生第一笔声望,以此为资本雄踞一方。”
    有些话,萧玉锦没说出来。
    所谓英雄不问出处,这不问出处有时候指的不是英雄出身低,而是赚取第一桶金的手段没那么干净。他们或者靠岳家,或者用一些见不得光手段。等事业做大了,才开始要脸,开始塑造自己良好的个人形象。
    “这些也都罢了,都是旧日的事情。这些年安公子也没有再写诗,他心里知晓,这些不光彩,不好。若他是枭雄之才,就该跟过去种种做切割,从现在开始走向正道。其实津州虽有一些流言蜚语,以他地位,便是不理会又如何?可是他,终究是个沉不住气的人。”
    如果一开始,安雪采是为了在这世道上立足耍弄一下手段,那么现在就不一样了。若说之前安雪采还可以归咎为饥饿的人偷面包,为了自己攒声望。可他在何园再次装逼,说明他不以为耻,那也不是为了在这个世道好好活下去,他就是抄袭上瘾罢了。
    所谓一方雄主,那些诗情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算不得真正要紧。
    津州百姓喜欢这个地方,是因为安雪采治理得还不坏。叶凝霜跟安雪采过不下去,也并不是安雪采没有再写诗,而是安雪采对她太刻薄了。
    可谁让安雪采想要打脸呢?有些不必要做的事,他却会做。
    萧玉锦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点评安雪采,如此冷静做市场评估,冷静得不带丝毫杂质。
    然后她忽而清醒过来,觉得自己之前那般激动,终究是因为之前太过于真情实感了。
    安雪采是个有能力的人,可这样的人在萧玉锦身边实在太多,这甚至算不得很有特色。
    他们都是野心勃勃,唯我独尊,老谋深算。
    抛开了滤镜之后,安雪采既没有动人的爱情,也没有真正悲天悯人的情怀。萧玉锦吃的也不过是假人设,故而方才那么真情实感。
    就好像安阳王妃说的那样,萧玉锦将自己内心的渴望,都投射在安雪采的身上。
    她希望这个世界上有正直、善良,对爱情赤诚,对世界充满悲悯的人。
    这样想着时候,萧玉锦忽而觉得连恨也不必。
    这么几日下来,萧玉锦内心的怒意也淡去了不少,整个人变得缓和起来。她突然觉得这一切,没有什么意思。
    伴随自己对安雪采爱意的消失,现在萧玉锦恨意也没剩多少。
    萧玉锦止住了琴声,禁不住轻轻抬头:“城主,我想离开津州了。”
    若说对安雪采抄袭的惩罚,在萧玉锦看来也差不多。安雪采大约也不会束手待毙,可接下来的,终究不过是口舌官司。
    一番发泄之后,萧玉锦也觉得没意思起来。
    安雪采的名声就算是在地上踩烂了,可说到底终究不过是抄袭起来。
    慕从云蓦然微微一笑,轻轻嗯了一声,说了一声好。
    留在此地,是没什么意思。
    萧玉锦知晓他前来别院,是为了震慑旁人,以防别人伤及自己。这些她是懂的,故而心中生出了感激,更觉得自己欠下了慕从云的人情。
    不过在萧玉锦离开时候,又有一件事情搞起来。
    马车滚滚,就将要形势出津州。
    一道小小身影,却是摇摇晃晃,跌跌撞撞的向萧玉锦的马车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