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被宫人扶着下了台阶,一旁的掌礼太监又说了一长串,然后他就再次被人簇拥着送往龙鸾殿东侧暖阁。
    文武百官们则被迎往宫宴处继续庆祝,柳泽身为一国之君,自然不能像普通的新郎官般陪着他们胡闹作乐,只浅喝了几杯酒,又说了几句话,便由太监带着前往龙鸾殿。
    殷怀盖着红盖头,坐在床上,吉服被攥出了大片褶皱,他心里嘀咕着怎么平喜还没动静,不会在骗自己吧。
    就在这时门开嘎吱声响起,随即脚步声越来越朝自己靠近。
    来人的脚步不急不缓,却听得殷怀的心不断下沉。
    终于他在自己跟前站定。
    殷怀察觉到自己盖头被人轻轻一挑,随即眼前一亮,视线里出现了一张含笑的脸庞。
    “小怀。”
    听到柳泽轻声呼唤着自己,殷怀紧抿着唇,“你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
    柳泽不答,只抚上他的脸颊,神情柔和,却对他的话避而不答。
    “累了吗?”
    殷怀见他这样,扭过头去,避开了他的手。
    房中红烛垂泪,桌上酒盏静对,柳泽满上一盏酒,然后递给殷怀。
    殷怀见状便接了过来。
    柳泽脸上神情微微有些错愕,他本以为殷怀还会使点性子,没想到他会如此轻而易举的接了过来。
    他又是一笑,温声道:“是渴了吗?”
    殷怀不理他,只是捧着酒盏默不作声。
    柳泽长长叹息出声,“小怀。”
    殷怀终于抬眼望向他,低声叫了他一声:“柳泽。”
    他极少如此连名带姓的叫人,柳泽想必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面色微凝。
    殷怀手里摩挲着酒盏,微微垂下眼睫,他的眼睫纤细浓密,轻轻颤动时宛如鸦羽。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自欺欺人。”
    柳泽面上笑容缓缓消失。殷怀说:“你那么聪明,明明知道就算把我困在你身边一辈子,我也不会喜欢上你。”
    “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江山你有了,这本来就是你的,你拿走也无可厚非,可为何还想把我囚进这深宫之中。”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还是不能摆脱你。”
    柳泽望着他,眼底是旁人捉摸不透的深沉情愫。
    殷怀抬眼望向他,“你说你什么都想要,是不是太贪心了。”
    柳泽缓缓蹲下身子,保持着和殷怀平视的姿势,抚上他的脸颊,轻声道:“为何不能什么都要,你是我的,皇位也是我的。”
    他说这话是目光澄澈透亮,像是真的当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殷怀觉得和他讲不通道理,直视着他的眼,一字一句道:“你错了,我从来都不是你的。”
    说完他将手中酒盏用力往地下一掷,瓷器破碎声清脆刺耳,在屋内响起。
    柳泽望着他的举动,面上意味不明。
    屋内寂静了足足有两三秒,没有丝毫动静,什么都没发生。
    殷怀怔忡片刻,随即望向外面,心里无可避免的慌乱了几分。
    平喜那小子怎么回事,这不是和说好的不一样吗。
    柳泽垂下眼,轻轻握住他发抖的手,语气温和,“怎么手拿不稳?是累了?”
    他语气微顿,忽而一笑,凑到他耳边轻声道:“还是准备和别人里应外合。”
    柳泽手上抚过他的发丝,将其轻轻拢在耳后,面上似笑非笑。
    “可是怎么办,好像没有人会来。”
    殷怀面色白了白,正欲开口说话,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骚乱,随即宫人四处奔走,透过薄薄窗纸可以窥见外面的火光冲天。
    屋门“啪”地一声被人推开,英国公神色慌张地从外走进来,一见柳泽便连忙道:“不好了!有叛军攻进来了!”
    柳泽闻言面色沉了下来,“禁军呢?”
    英国公神情凝重,摇了摇头:“叛军数量实在太多,而且一看就是有备而来,我们招架不住。”
    “他们将皇宫堵的水泄不通,文武百官都被赶在宫门口,这群乱党就是盯着这个时候。”
    “赵青呢?“
    “对方已经攻入宣武门了!赵将军正带兵在那里拦截,可是对方人多势众,恐怕抵挡不住。”
    柳泽面色沉肃,“可有看清来人是谁?”
    提起着英国公神情有些古怪,“是……摄政王!”
    柳泽瞳孔猛地一缩。
    英国公也觉得荒唐,明明是坐在轮椅上的瘸子,可他刚才看见他却好端端的骑着马领着兵,那副倨傲冰冷的模样,让气势压迫感十足,让他想起了当年的老王爷,不由一阵神情恍惚。
    柳泽面上没什么表情,事到如今他自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缘由。
    只是他没想到他竟然也会被骗,殷誉北腿疾这事他是确认过千真万确的,只是不知何时被谁给医好了。
    柳泽心中微动,转头看向殷怀,“是你治好的?”
    从前还不知道殷怀身份他本以为这只是江湖庸医,知道后又知道他从前便对医术一窍不通,所以一直便没放在心上。
    英国公哀切道:“现在文武百官都在逃命,皇上,我们该怎么办啊,手中可用的兵实在太少了啊。”
    这确实是柳泽的一大弱点,虽然他手里有禁军也有赵青,可是到底没有掌握兵权。
    这个皇位他从一开始就坐的不踏实,也不是没找过机会想收回殷誉北的兵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