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恰到好处的美景委实戳到了宋佩瑜的点,忍不住独自去树下细看。
    只是宋佩瑜没想到,树后面还有其他人在。
    回头看雪地上单行而来的脚印,宋佩瑜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树的另一边,骆勇的心情比宋佩瑜还糟糕。
    “表哥”仅仅两个字,就让骆勇浑身僵硬,脸色发黑。
    然而他今天是带着爷奶的嘱咐来,再不愿意,话都要说完,“堂姐做了继后,对你也有好处,反正骆家和陛下的情分就在那里,无论堂姐有没有做继后都不会改变,总比再有个背靠大世家的新皇后对表哥的威胁小。”
    重奕负手立在骆勇对面,单凭脸色,完全看不出他对骆勇的长篇大论有何看法。
    骆勇鼓足了勇气,才敢抬头看下重奕的表情,又马上移开视线。
    从小到大他就很怕这个行为像是老好人似的便宜表哥。
    左等右等都等不到重奕的回应,骆勇忍不住大声道,“表哥!”
    重奕抬起眼皮,墨黑的瞳孔正对上骆勇的眼睛,“嗯?”
    骆勇秒怂,却不愿意在重奕面前露怯,强撑着若无其事,想学重奕的面无表情最后却学成了满脸僵硬,“表哥听见我说话了吗?”
    重奕目光停留在骆勇脸上,“嗯”
    骆勇更紧张了,忍不住疯狂眨眼睛,“表哥以为如何?”
    这次重奕总算是没再只说一个字,他对骆勇道,“这不是我该考虑的问题。”
    得到这个答案,骆勇心中竟然有些轻松。
    但爷奶的交代不能不做,于是骆勇目光下移,紧紧盯着重奕靴子上的朱雀纹,这样他才能气势如虹的复述爷奶交代他的话,“陛下从姑姑死后,五年才续娶,登基后也不愿意给贵妃娘娘封后,可见心中还是念着姑姑。表姐与姑姑是亲姑侄,从容貌到习惯都有八成相似,陛下见了表姐定能宽慰对姑姑的思念。殿下身为人子,不能光想着自己,也要为君父考虑。”
    还在纠结是进还是退的宋佩瑜正好听见骆勇这番喊话。
    “你如此赤胆忠心的为陛下考虑,怎么不亲自去和陛下说这番话?”宋佩瑜从树后绕出来,眼带讥笑的望着脸上仍旧带着凶狠的骆勇,“莫不是怕话还没说完,就被陛下提出去打板子?”
    骆勇完全没想到,他特意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堵重奕,居然还能撞上人。
    不过吵架嘛,只要能吵起来,他就从来没输过阵势。
    “我当是谁在偷听,原来是宋七。从三品的少尹让你尝到甜头了?整日净想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骆勇边说,边意有所指的看向宋佩瑜身后的老梅树。
    宋佩瑜发自内心的觉得,骆勇投胎错了地方,能这么理直气壮的倒打一耙,这副嘴脸像透了穆贵妃。
    前日在穆贵妃处忍下的火气也被勾了出来,家里一窝耍嘴皮子的文官,宋佩瑜反驳的话张嘴就来,“我远远见到殿下就来请安,正是做伴读的本分。只是不明白是撞破了什么龌龊行径,才变得见不得人。”
    “你说谁龌龊?”骆勇大怒。
    宋佩瑜慢条斯理的摆正腰间的玉佩,哂然一笑。
    骆勇脑子不太灵光,直觉却准得很,马上察觉到了宋佩瑜无声的轻蔑,于是更加愤怒,“宋矮子,你什么意思!是不是想挨揍?”
    宋佩瑜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僵住,面无表情的望向骆勇。
    自从上学堂开始,身高已经成为宋佩瑜心中不可言说的隐痛。与他年岁相当的小爷们就不说了,连比他小两岁的大公主,都比他高一些,更不要说她们女孩子还有各种各样的发型。
    为了长高,宋佩瑜特意让人去庄子抓了只产奶的母羊养在天虎居,每天早晚都要喝羊奶,夜深人静的时候还要偷偷的拉扯筋骨。
    “宋少尹,骆公子”身穿青色衣袍的小太监怯怯的望着两个人,提醒道,“授课的老师已经在学堂外等候,就剩您们二位还没到。”
    老师们自诩拿这些身份尊贵的学生们没办法,又无法面对这个事实,便定下个无形的规矩。所有学生都落座后,老师们才会进入学堂,否则他们宁愿在学堂外站着也不进去,以维持老师们最后的尊严。
    宋佩瑜和骆勇不约而同的陷入沉思,猛得抬头四处张望,异口同声道,“殿下呢?”
    青衣小太监被吓得退后两步,却不敢不回话,带着哭腔道,“殿下早就在课堂坐好,等待老师来上课了。”
    骆勇冷哼一声,突然撒腿就跑,快要跑出宋佩瑜视线的时候,故意停下对宋佩瑜做鬼脸,“我先回去上课了,宋矮子你可快点倒腾小短腿!”
    恰逢一阵冷风吹来,连带着花骨朵和轻雪扑了宋佩瑜满脸。
    “啊嚏~”
    重奕闷声打了两个喷嚏,本没当回事,却没料到又接二连三的打了好几个喷嚏。
    宋佩瑜作为学堂唯二对乐礼课还算上心的学生,在老师那里还是有些特权在。
    老师非但没怪宋佩瑜来晚,反倒关心宋佩瑜是不是不舒服。
    谢过老师的关照,宋佩瑜带着寒风进入学堂,目光直勾勾的钉在重奕的后脑勺上,视线的‘热烈’程度,让重奕想要忽略都不行。
    古琴边又出现了包在白色狐狸皮里的手炉,宋佩瑜却看着就来气,想也不想的捞起手炉朝地上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