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耿老板有钱,却没想过他会在自己身上这样破费。
    靠写小说赚金主的钱,唐轲求之不得,可若是金主不只是打赏他的文,而是在现实中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唐轲便觉得受之有愧了。
    他原以为这身衣服虽不似自己的那样几十个铜板就够买两套了,可到底是件衣服,再贵能贵到哪去。
    如今看来是他浅薄了,有钱人的世界他不懂。
    现在耿老板送他这身,再多几次,那钱加起来都快够付清他的违约金了。
    不管耿老板是有心还是无意,这无缘无故给的好处,都让唐轲心里有些堵。
    柜台后头,分店掌柜笑眯眯打量着唐轲,“您就是昨日耿老板口中那位朋友了吧?这身衣裳和您的气质倒是极为相称的。”
    “原本我为耿老板介绍了那套湖蓝色绣云纹的款式,是时下都城最时兴的款,可耿老板却一口咬死了您要低调些的,方选了这套绣暗纹黛青色的款,如今看来,确是耿老板好眼光。”
    “也是您这身板好,衣裳架子似的,穿什么都自有一番气度在。”
    唐轲并没有理会那掌柜的在说什么,只是问:“耿老板昨天买我这些衣服鞋子,花了多少钱?”
    掌柜的被噎了下,半晌方笑着摇头:“这……恕小的不便透露,先生若是好奇,可自行去问耿先生。”
    唐轲便离开了这个让他浑身不自在的店铺。
    晚上坐在小书桌边上,对着昏暗的油灯,唐轲提着笔,那些专门写给耿老板看的情话本子就怎么也写不下去了。
    第二天,他再摸去鹿鸣山庄那间书房,递上去的便是正经走剧情的一章更新了。
    朱文祯认真读完了,对他这次的更新很是满意,甚至难得当着他的面夸奖了他其中几处兄弟父子的日常互动写得好,又问:“世人都道皇上偏宠当今太子,对嫡长子朱文祯多有微词,可你为何独辟蹊径,写了皇帝更偏心朱文祯些?”
    废长立幼,天家大忌,可皇上却是力排众议坚持立朱文祈为储,这事当年锦朝上下都极为轰动。
    之后不管朝堂、江湖、亦或民间,都默认了是皇帝对嫡长子朱文祯的懒散性子极为不满,又十分偏爱太子朱文祈的通晓世事、勤学上进和谦逊知礼,这才促成了如今的局面。
    唐轲轻笑,“小说嘛,做不得真的,不过是我为了剧情和人设自己杜撰的。”
    朱文祯盯着他半掩的一张脸:“小可先生,今日可是有何心事?若是有何不顺心的地方,不妨说与我听听,或许我可以为小可先生排解一二?”
    唐轲却只是摇头:“没事,应该只是我自己多心了。”
    朱文祯又看了他一阵,见他不肯说,便也不强求,拿修长手指轻敲着桌案上的书册,转而问:“小可先生这本小说,除却那些不堪入目的情|事,在剧情上实为上佳,为何不去栖凤书局投稿,却要自己在王府后头摆那小书摊售卖?”
    栖凤书局未必敢接编排太子和王爷的爱情故事的小说,可对里头的人物和背景稍作修改,应该走正经出版路线问题不大。
    唐轲刚开始决定写小说的时候当然也是最先想到栖凤书局,毕竟好的平台可以事半功倍,“栖凤书局要求所收稿件的作者必须公开身份,除非有功名傍身,否则需得调查三代以内的全部家世背景情况,我这样的黑户,自然没资格投稿。”
    蝉衣宗在锦朝是最大的赏金猎人组织,里头的人哪有几个身家背景能上得了台面的。
    更何况唐轲一出山接的就是刺杀景王这种任务,几乎算是全宗门最见不得光的一个了。
    朱文祯点头,“原来如此,小可先生是只愿匿名写作,所以才无法投稿栖凤书局?”
    唐轲点头,无话。
    朱文祯看出来他今日心事很重,与人聊天的兴致很低,便也不勉强他,喊耿小波进来送客。
    耿小波应声进来,手上抱着个巨大的礼盒,再次送到唐轲面前。
    唐轲看着这比上次看起来更精致些的礼盒,朝后退了一步,并不去接,只抬头看着朱文祯。
    朱文祯随意道:“是我这里多出来的一套笔墨纸砚,小可先生若不嫌弃,便带回去罢。”
    第10章
    唐轲原本不虞的面色此时更沉了几分,“耿老板,这礼我不能收,多谢耿老板的心意。”
    朱文祯只当他和前头那次一样不过是客套,便随意道:“是我自己的私藏,一直用不上,先生若是不收便也只能搁在库房吃灰罢了,倒不如给小可先生,也算物尽其用。”
    可唐轲看着那崭新的礼盒,就知道朱文祯这库房吃灰的说法根本站不住脚,显然和那几套衣服一样,这笔墨纸砚也是朱文祯在外头特意花大价钱买来的。
    唐轲面上依然笑着,只是笑意却很浅,“耿老板若是自己用不上,赠予他人便是,我一个粗人,用不惯这么精细的物件。”
    朱文祯眉眼也阴沉下来,“我既给你,你收着便是,何必找些借口推三阻四?又不值几个钱的东西,拿回去若是用不惯便丢了。”
    唐轲又推脱了几次,见朱文祯态度坚决、脸色越来越差,知道这样拉扯没有意义,他索性将礼盒从耿小波手中接下来,放到朱文祯面前案桌上,顿了顿,朝着朱文祯深深一揖,决定把话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