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是越来越多与傅承致共处的瞬间像海的浪潮,一次一次涌来,冲击她的心理防线。
    全世界的媒体都说他是个坏蛋,他确实是个大坏蛋,只是在她面前,装作了好人。装作好人帮了她一次又一次,伪装出耐性陪她录节目,给她拍照,每一回替她擦干眼泪……
    事情不能在这样发展下去,她得离他远一些,隔开足够安全的距离,她不可以依赖他,把事情推演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令嘉吸了吸鼻腔,用袖子擦脸,就在她挪动坐得发麻的腿,要从地面爬起来的时候,酒店房门重新被敲响——
    “开门,令嘉。”
    他的声音平静,像是从未离开过一样,听见了她所有的眼泪。
    第57章 chapter 57
    人还在门外, 令嘉心跳漏了一拍,她不确定自己刚刚哭得有多大声。
    明明房间已经锁死了,却还是下意识抵住门, “干嘛。”
    “我们谈谈。”
    “我想一个人呆着。”
    “我觉得你不想。”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想。”
    令嘉脱口而出,又不愿意继续这么幼稚地斗嘴, 抬手擦掉眼泪,“你有什么话就在外面说吧。”
    傅承致:“我们打个赌。”
    令嘉:“我为什么要和你打赌?”
    他没回答,只是抬手看了一下表上的时间, 把外套扔到一边,也不管地面是不是干净, 靠着门板摊开腿坐下来。
    两个人只剩一门之隔。
    “令嘉,两分钟后,文森特和克莱蒙的法网第一轮单打比赛开始,你打开直播,随便选一方。要是你赢了, 我就保证不再以任何形式介入你的生活。”
    里面半晌才传来令嘉的声音,她问:“要是你赢了呢?”
    “要是我赢了, 你不能再无条件排斥我,应当体恤我的心情,理解我的善意。”
    令嘉上学那会儿,有空也时常收看四大网球公开赛。法网就在隔壁, 大一时她甚至还买过票飞到罗兰·加洛斯球场去观看决赛, 这几年稍微眼熟的选手长处、短板她大致都熟悉。
    严格来说这两人的实力并不相当,文森特更厉害也更有名气, 无论体能意志、也或者步伐发球, 都占据在比拼中绝对优势。克莱蒙相比起来则普通得多, 胜率和败率相当,一路走来成绩不上不下、平平无奇。
    两人的胜率最多只能开到八二分。
    傅承致让她先选,就是说令嘉至少能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几率能赢。她原本还坚定自己千万不能被他带跑,这时却又一想,傅承致再怎么手眼通天,总不能遥控法网打假球吧?克莱蒙在第一轮遇上文森特,不管怎样,就是出局预定啊。
    “我选文森特!”
    傅承致没有异议,只告诉她:“比赛开始了。”
    令嘉飞快爬起身,翻到沙发枕头底下的IPAD,打开体育频道的直播,比赛果然已经开打。
    开场就是激烈的拉锯,令嘉心悬着看了十几分钟,直到文森特率先拿分,才松口气。
    确认了这不是傅地魔的阴谋,她这会儿才觉得有点冷,淋湿的衣服还穿在身上,令嘉迟疑着,把平板架在茶几上,飞快进浴室冲了个澡,换了赶紧衣服,头发还没吹干,又跑回屏幕前看比赛进程,二十分钟过去了,得分竟然拉平了!
    令嘉抱着平板发傻。
    朝门外试探问道,“你还在吗?”
    “比分平了。”
    傅承致平静的声音传回来,他陈述:“令嘉,酒店的地板实在很不舒服。”
    他怎么还没走!
    眼看这比赛进程估计还有得打,自己坐沙发,让别人坐门外,令嘉的教养让她着实有点不安。
    犹豫再三,她终于把门打开一缝,傅承致没撒谎,他确实坐地上。
    令嘉不解,这个人有洁癖,她还从没见过他这么不讲究,捧着个手机就在走廊看起直播。
    “你干嘛不找个能坐的地方?”
    “我在伊顿时候,每个人都坐在走廊地板上吃晚餐,久违地温习一次……嗯,还是像记忆中一样不舒服。”
    傅承致仰头回身,对上她的眼睛便得意笑起来。
    “克莱蒙又是一记ACE,比分领先了。”
    “什么?”
    令嘉不敢置信跑回客厅,果然如他所说比分拉平,这是什么奇怪的玄学?她每次一离开屏幕前,文森特就丢球!
    大小姐气坏了,气冲冲给套房划了一条分界线,傅承致坐中线以南的客厅椅子,自己在中线以北的沙发。
    接下来半个小时,令嘉不再敢再从屏幕上移开视线。
    大约盯梢是真有点效果,文森特很快又把比分追上,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竞相追逐,比赛因为拉锯无限延长。
    实在可惜,文森特明明有着更出众的实力和经验,却每每在决胜点输了气势,而看似不起眼的克莱蒙,却往往在濒死时爆发出能量。每次拿分,令嘉都兴奋握拳庆祝,丢了球,又生气踹沙发,恨不得撸袖子自己上场。
    傅承致的视线越过手机,落在她身上。
    一场网球赛就叫令嘉忘记了伤心事。
    这会儿她倒不再哭了,反而鲜活生动得过分,壁灯的光线晕染开,她趴在沙发背上,一只手拄着下巴。
    白发箍把她没吹干的头发别到耳后,露出荧白的颈部皮肤和耳垂,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还能瞧见挺翘的鼻尖和半垂看比赛的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