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卿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爬上来了,看我蹲在这个大坑里,都顿了下,她轻手轻脚的走上了:“霍先生找到……”
    她走到坑边看了一眼,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于是她的话就截然而知了,我想她能跟我说一声,里面没有人就是好的,有句话叫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但是她清楚在雪崩面前,没有找到人那就意味着再也找不到了。
    埋骨雪原,尸骨无存。
    我想我怎么跟霍白泽说他父亲没有了呢,他母亲去世前就没有告诉过他,一直跟他说她去国外了,现在父亲也没了,我也要告诉他他去国外了吗?去多少年呢?
    周卿之不知道怎么安慰我,她蹲在那个大坑前想要说点儿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我也不需要安慰,因为我没有任何的感觉,我觉得整个身体都冻僵了。
    江山、卢导他们在这个大坑前沉默了一会儿后,又沿途去做其他的搜救工作了,希望能找到他的尸骨。我没有去。
    我就依然待在这个雪坑前,听着齐凯哭丧够了后,也对着雪坑道:“姐夫啊,现在你如愿了,我姐姐她在这里,可是你怎么舍得小泽啊。”
    齐仙在这里?齐凯神情痛苦,我明白过来,原来他姐姐齐仙是雪崩去世的,原来她葬在这座雪山上。
    我不想说霍寒川是去地下找他的妻子了,那挺不吉利的。
    我就是觉得冷,我是一个非常冷血的人,可这一刻我觉得喘不上气了。霍寒川于我再没有感情,可也曾朝夕相处,撇开这些都不说,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齐凯还在喃喃的自语,跟他的姐姐:“姐,他来找你了,你知道吗?他这两年每一年都会来这座雪山看你,他考了救援证,只要有人需要救援,他就会去,他是在怪他自己,他一直怪他自己那一年没有陪你来这里,你泉下有知是不是可以原谅他了。”
    “姐,我也来看你了,你一个人在这里……”
    齐凯哽咽的说不出来,眼泪顺着滑雪镜都流下来了。
    他喃喃的讲了很多,我也不知道他讲了多久,雪山的上风刹住了,但依然冷,冷就让五官都冻僵了,后面齐凯又说了些什么,我听不清了,直到他猛的一声大喊后,我才反应过来,回头去看。
    他喊的是霍寒川。
    霍寒川没有被埋,他还活着。
    我眼睛干涩,被风吹的太久,看雪太久,会容易让人产生幻觉,所以我闭了下眼,想再睁开看的时候发现是黑的了。
    但我知道他还活着,因为齐凯激动的声音很大:“姐夫!你吓死我了!你是去哪了啊!”
    霍寒川的声音一会儿才过来:“我没事。”
    我揉了一会儿眼睛,但睁了几次后都没能看清人。
    霍寒川应该是蹲到了我跟前,他声音带着一点儿暖意:“别哭,我没事。”
    我朝他摇了下头:“没哭。”
    我不是哭,我是眼睛疼,应该是雪盲症。我用我那点儿贫瘠的知识想了下,安慰我自己,突然间什么都看不见是有些慌乱的,幸好是霍寒川没有死的这个消息冲淡了我的关注力。
    但霍寒川手已经在我脸上了,我脸没有多少知觉了,好一会儿才觉出他手的温度,那是替我擦眼泪。我能想得出他看我的眼神,以及周围人看我的样子,一定以为我是喜极而泣。
    但实际上,我很少哭,我演的电视剧里都没有哭过。我是一个男的,又不是小孩,有什么好哭的呢。
    这不过是生理反应而已。
    霍寒川看我这一会儿睁不开眼,只一个劲的掉眼泪后终于明白什么原因了,他忙把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围在了我的眼睛上:“你的防雪眼镜呢?!”
    他手有一点儿抖,围巾是薄软的,一层层围上后,我觉得眼睛没有那么刺眼了,我跟他解释了下:“没事。”
    我没有戴眼镜,是因为我们刚才是在拍戏,我的角色是暮水城的主,在这片雪域里我就是主人,无论我什么装备都没有也依然是最强大的,即便我现在饰演的这个阶段是一个归隐的带路人,即便我身上的衣服是一件长袍子,没有他们那些现代化的装备。
    我从角色里走出来了,因为我终究是个普通人,不是那个强大的死神,不能左右别人的生命,现在连我自己眼睛看不见了。
    我缓慢的捏了下手,因为手上也没有感觉了,死神自然也不需要手套了,我手没能握下去,因为被霍寒川握住了,他制止了我的握拳的举动,我听见他轻声问道:“疼吗?”
    “没事,不疼。”
    已经没有知觉了,极寒天气是让人感觉不到疼的,这跟用冰镇痛一个效果。
    但越是这样越证明手冻了,这里没有温水,但我觉得手像是进了一个暖炉一样。
    我听见旁边的齐凯喊道:“你给他用雪搓一下就行了!”
    霍寒川说:“他的手受伤了,不能搓。”
    如果不能搓,那我现在觉察到的那一点儿温暖是在哪儿?
    我不知道,霍寒川一直抓着我的手腕,有好一会儿才有知觉,才反应过来,那应该是霍寒川的胸口,我能摸到他的皮肤的温度了,那一点儿暖意让我的指尖都疼了起来,手终于有感觉了。
    我往外抽手,跟他道:“好了,没事了。”
    他没有拿出来,只是把我手翻了个面继续暖,这一次我能感受他到他的心跳了,一下下的,强有力的心跳,他确实是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