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擦完身,上好烫伤膏,陆召又替我处理起手上的水泡。我绑在手指上的两张创可贴边缘没有贴紧,水洇了进去,将那起了水泡的皮肤泡的有些发白。
    食指和中指间的那处也得重新消毒。
    酒精的刺激让我不自禁地缩了一下手,陆召动作微顿,“疼?”
    “没。”
    陆召莞尔,伏底了身子,一边吹气一边替我消毒。
    从前我受了伤,哪怕破点皮,都要凑到陆召面前叽叽喳喳一番,“陆召,疼!”
    他总是淡淡的瞥我一眼,表情冷漠地又专注到自己的事情上去。
    “陆召,你都不心疼我吗?”
    “陆召,你就不能哄哄我吗?”
    他被我烦到不耐的时候,会使坏地捏着我的脸颊,一双浅色的眼幽幽地凑过来,“裴修然,刮破点皮,就喊疼?”我握着他的腕子,含糊不清地挣扎,“你不知道……蹭破皮最疼了吗?!你这点生活经验都……唔……”
    “是么?”他挑高了单侧的眉,邪邪一勾嘴角,将我拉向他,眼神暧昧不明地上下扫着我,“那我问你,蹭破皮和……哪个更痛?”他将某几个字化做气音,在我耳际点起一把火。
    我咽了咽口水,喉结被他轻轻咬住,他舌尖微微撩动,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不疼了!召哥,我不……”
    陆召身体力行地告诉我,下次喊痛得三思。
    我其实没那么矫情,更多的时候,我只是想闹他,想听他关心我、心疼我。也许在我的潜意识里一直觉得,陆召没有那么爱我,所以才总是想方设法地为自己讨一些安心。
    陆召和我不同,我是个将喜欢成天挂在嘴上的人,毫无保留地对陆召袒露我的真心。而陆召的感情一向内敛,从不过多的表现出来,只在细枝末节里窥见一斑。
    我以前贫血,自己神经大条并不注意,每次起床或者猛一下站起来,十有八九会眩晕,眼前一黑就容易撞在各种桌角上。身上时不时青一块紫一块,陆召问起来,我也说不出个一二。
    后来当着陆召的面撞了一次,我蹲在地上捂着自己发痛的小腿,可怜巴巴地抬头看他。陆召落下眼神,手在我头上一按,冷冷吐出两个字,“活该。”
    说着,他把我抄起来,扛到沙发上,“让你自己注意点,你都听到哪里去了?”
    “忘了嘛……”
    “你就没有记得住的时候!”
    我一缩脖子,吐了个舌头,蒙混过关。而几天后,我才慢半拍地发现家里的桌角都被陆召包了起来。我记得自己当时还嘲笑陆召包得丑,被他单方面冷战了几个小时,我用尽力气才把人哄好。
    我那时的热烈,像个愣头青一样的炽热,让我无法沉静下来,好好感受陆召的爱意。
    现在想来,才惊觉陆召实则为我做过很多。甚至还不惜和他最为厌恶的家里人,有了一番牵扯。
    他拿自己做过一次交易。
    事情发生在我们一起后的第二年秋,那会儿课程不紧,我找了一份在便利店里的活。便利店的工资虽然不高,但胜在轻松,上班时间又灵活,我还能挤出时间来学习。
    而且离我们租的房子也近。
    唯一的缺点是里头有个金发的大高个,只要轮上和他搭班,我便恶心得不行。一开始他只是言语上对我调戏,再后来便得寸进尺地对我动手动脚。
    我曾经挥拳警告过他,但他操着他那口含了枣似的英语,用令人起鸡皮疙瘩的音调,跟我说就喜欢我这种性子烈的小野猫。
    小特娘的野猫!
    这事儿我一直没告诉陆召,觉得没必要。直到有一天,我又轮到和他搭班,他带着满身酒气的来,眼神跟一条吐信的毒蛇般黏在我身上,让我感觉又湿又冷,恶心到胃都开始痉挛。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我知道这人肯定要发酒疯,那双猥琐的眼里就写着“精虫上脑”四个字,所以我特地反锁了更衣室的门才开始换衣服。我一直警觉着,但没用……那门锁都不知道怎么会这么脆弱,被他大力一脚给踹开了。
    他比我高,身材很壮,得有个一百五六十斤,肌肉扎实。我虽然挥了他几拳,却跟雨点落在泥里一样,屁用没有。他抓着我的头发,把我往更衣柜上砸,砸到我手脚软下来,才用他发烫的手扶着我的腰,让我面对他站。
    那双手的温度恶心得我干呕起来,胃里搅动得似是要将整个胃都翻过来。
    他恶狗一样嗅在我的颈侧,喷出带着酒臭的气。我眼前黑雾还没散,带着意识昏沉。为了让自己能清醒,我咬烂了自己的舌尖,借着那点刺痛醒过来。
    我被他压得太死,手脚都动弹不了,只能再次用头攻击,拼尽全力撞向了他的鼻骨。
    他痛得直飙脏话,横流的鼻血让他暴怒,卡着我的脖子,将我抡到了一旁。我撞到中间的椅子上,撞得胸口发疼一口气差点没上得来。脚上也传来剧痛,但我没空管。
    在他回过神来要扑向我时,我抬脚用了最狠的劲,踹在了他那支起的裆下。趁他痛得人打弯的时候,我又压上全身的力量猛推了一把椅子,让椅子边缘对着他的膝盖撞击。
    我摒着一口气,挣扎着起来拿了包就往外逃。我也不知道自己一瘸一拐究竟跑了多久,身上又疼又冷,最后实在没了力,才找了个黑暗的角落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