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丘河有点不知所措,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我看着他,正儿八经地问他:“我抖个腿而已,你何必这么凝重?”
    “裴老师,你真没事?”
    “就是痉挛而已。”我装得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你需要补补课外知识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喜欢逗洛丘河。也许是觉得他很像曾经那个没心没肺的自己,又或许只是想试探下他,是不是真的心思单纯。
    洛丘河果然认认真真地冲我点头,“好的好的。”
    “陆召呢?”我看了眼时间,不过才七点半。
    洛丘河告诉我陆召一个小时前就已经出发去会场了。这次陆召过来是来谈并购案的,对方的公司有将近一半的股份捏在几位外商手里,对方不肯放,要亲自跟陆召谈。
    因是多方与会,涉及到不同国家的人员,以至于这次双方各自都有自己的翻译团队。陆召的团队比我们早到一天。
    而一场会议按通常情况而言,只需一到两名交传轮流即可。
    怎么算我都是多余的那个。事实上,我也的确是多余的那个。陆召自己本身的英语并不差,虽说没有精专,但这种场面他应该应付得来。
    他点名要我跟找的是个随行的由头。
    随行,顾名思义他去哪儿我跟去哪儿,随时随地跟在他身边给他口译。当时我极力强调自己无法胜任的原因也在这,其一、我行动不便,很有可能耽误行程,反而让团队迁就我。其二、我坐着轮椅,只要他站着我便没法同他耳语,直接朗声翻译会极其尴尬且不礼貌。
    然而眼下,我这个所谓的“随行人员”正被雇主晾在酒店里好吃好喝地供着。
    我不明白陆召到底是什么用意。
    一连四天皆是如此,落到我手里的工作不过是一些谁都能做的笔译,工作量也不大,一个上午就能完成。
    而在这几天里,其他人都忙得脚不沾地,洛丘河站着都能睡着,还得抽空回来看顾我。陆召更是不见踪影,皆是凌晨而归,睡不到几个小时,人就又走了,我连同他发火的机会都没有。
    我免不了觉得陆召是在耍我,打着工作的幌子来逼我就范。
    第六天,我忍无可忍强撑着坐在那,一直等到陆召回来。他看了一眼手表,嘴角勾着问我:“失眠?”
    “我在等你。”我阴恻恻地回他。
    “这就学会给我留门了?”陆召摘了眼镜揉着眉心,给自己倒了杯酒,看我还停在那便又开口问道:“你这气呼呼的表情又是怎么了?”
    “陆召,你到底什么意思?”我压着自己的火,睨着他,“你是在把我当金丝雀养吗?”
    陆召恍然大悟似地扬了下眉,表情却很淡,像是早就料到我会如此质问,“原来是为这个。”他慵懒地喝了口酒,“我倒是想把你当金丝雀,就怕你不肯。”
    “陆召!”
    “修然,稍安勿躁。你性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急了?”陆召用指尖刮着杯口的酒渍,慢条斯理地说,“旁人拿钱不干活最是快活,怎么到你这里反而恼羞成怒,还怪起我这个甲方来了?我多委屈。”
    你委屈个屁!
    “局得慢慢铺,鱼得慢慢钓。不过我现在只好奇一件事,你为什么觉得我把你当金丝雀?”陆召饶有兴致地靠坐在书桌那问我,“你是觉得我逼你跟着我走这一趟,为的是把你关起来养着?”
    我没什么好脸色给陆召,毕竟他眼下做出来的举动,的确如此。
    陆召微微点着头,“说实话,我还真挺想的。”他解着领带,指关节抵着结,一点点往下拉扯,动作慢得如同一只正在潜行接近猎物的兽,“不过我的这只金丝雀性子太烈了,关不得。”
    他淡淡一笑:“万一他同我来个宁为玉碎,我可就亏大了。”
    我分明今天是要刨根问底让陆召把话说明白的,却被他三两句话就带歪了话题。正题不过寥寥草草揭过,反而是无意的一句金丝雀让他来了兴致。
    陆召看我的眼神变得晦涩不明,嘴角的笑意也更为浓烈。
    我懒得同他讨论这些无意义的话题,只留下一句:“你最好是因为工作!”
    陆召莞尔,“那我私心更重。”
    见陆召朝我走来,我本能后退,轮椅磕到了茶几边,震得我人往前跌。陆召刚好跨了一个大步过来,双手有力地抵住了我的肩。
    他双眉一皱,“我是什么洪水猛兽,你见我就跑?”
    “松手。”陆召却是将手移到了我的后腰上,我扣着他的手腕瞪着他,“干嘛?”
    “疼你也不肯说,”陆召叹气道,“那我只好动手了。”
    受伤的地方总会泛起神经痛,一种无可避免的后遗症。天气一阴湿度变高或者伤处遇寒就容易疼起来,仿佛有一根钉子扎在那里,光是坐着都能牵连整个后背。
    “别硬撑了,行不行?”
    我松了齿关,刚才硬憋的一口气散了个精光,再抵不住疼地半身折了下来。
    陆召单膝跪地,把肩送了过来让我靠着,嗓子里压着模糊的笑意,“等我就等我,不能躺着等吗?非坐着是不是傻?”
    我推了他一把,他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委委屈屈冲我伸了个手,想让我拉他起来,“我给你揉腰,你却推我,修然,你过分了。”
    我翻了个白眼,自己划着轮椅去找止痛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