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无玦却叫住了他,“不用去了,我自己进去吧。”
    穿过前厅,未到中堂,便听见里边哀切的诵经超度之声,偶间夹着压抑的哭声。
    领路的小厮加紧几步,小跑到灵堂前跪着的一个少年身边禀报。
    少年愣了一下,扭头看来。
    下一瞬,放声大嚎起来,声音凄厉,“丞相!请丞相为家父做主啊!”温无玦刚跨进门槛,就被人抱住了腿,当即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躬身将他扶起来。
    郭璇之膝下子嗣不多,唯有一子一女,长子便是这个少年,瞧着还是一股子稚嫩,约莫十五岁上下。
    这么小的年纪便丧了父亲,往后恐怕还要撑起整个家族,确实可怜。
    温无玦柔声安抚他,“大公子稍安勿躁,容我先给郭大人上柱香。”
    旁边一个双眼通红的中年妇人低头上前,将点好的香递给他。
    温无玦估摸着她的年纪,猜测应当是郭璇之的遗孀。
    上完了香,温无玦便耐心地听郭公子倾诉郭璇之被害死一事。
    到现在为止,他已经听了不下三遍了。
    郭公子说的跟刘宣大同小异,没什么新鲜的,都认为害死他父亲的人就是薛家,却拿不出确切的证据。
    薛思忠是凶手,这一点谁都不会怀疑,包括温无玦。
    然而薛思忠是朝中重臣,薛家又是百年世家,手中握着国中四分之一以上的钱粮,这样的人,无凭无据,就想将人下狱,却是不能。
    郭公子神色悲痛之中,失望不已,“都说丞相大人睿智,想也知道,害死我父亲的当然只能是薛思忠啊!还能有别人吗?为什么丞相要推三阻四,难道丞相也跟他们同流合污了吗?”
    “信年!”旁边的妇人忽然开口,声音温温柔柔的,却落地有声,“不能对丞相无礼。”
    少年难忍痛苦,却又不得不听母亲的话,垂下头去,握紧了拳头。
    温无玦叹了口气,拢住少年单薄的肩膀,低声道:“大公子记住,想为父报仇,意气用事是没用的,朝中局势复杂,顺势而为才能有所求成。在情势不利、且你的能力不足以摧毁敌人的时候,你就只能忍耐,明白吗?”
    少年通红的眼睛看向他,似懂非懂,强自压抑住悲切的情绪。
    温无玦的话点到即止,能不能听进去,就看他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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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探病
    满汴京的百姓都以为温丞相回京了,?一定会大刀破斧彻查郭璇之一案。
    没想到他回来数日了,也没有半点动静。每日上朝下朝,处理国事,?却没有提起郭璇之只言片语。
    朝中御史台形同虚设,对此也是一言不发。
    以刘宣为首的某些清流明里暗里地提示温无玦,却被他置之不理。兼之,?薛思忠数度出入丞相府,?来往殷勤,?难免让人心生怀疑。
    由此,汴京坊间渐渐流出物议,?隐隐有暗戳温无玦脊梁骨之意。
    这日,?萧归从北境班师回京。
    他在回军途中中了北燕埋伏,虽然早有预料,也打了个反包抄山战,然而三军安然无恙,?打头阵的萧归却一不小心被北燕的流箭射中了腿部,?伤了骨头,不得不由李凌护送他快马赶回汴京。
    其实萧归本人对伤势并不在意,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一点小伤也残不了。
    不过李凌提出要护送他先行回京的时候,他却没有反驳。
    三军日行速度有限,?回到京城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他却十分想见他相父了。
    他相父如今在做什么呢?
    处理国事?吊唁郭璇之?搞粮草?
    反正一定不会想他。
    萧归想到他那日支使他去打战,?却没有告诉他要回京一事,就越想越气,气得腿上的伤口隐隐出血。
    “哎呦!皇上,您要不还是乘马车吧?这还在出血,?等会真要好不了了。”
    李凌一见了那白底纱布上的血迹,就心疼得不行。
    这非得骑什么马啊?坐马车不香吗?
    对此,萧归白了他一眼,冷冷道:“你见过哪个主帅是坐马车里的?”
    李凌:“……”
    逞什么能啊。
    临近汴京城,一行人三十余骑大摇大摆还是有些沾眼的,李凌给萧归找了辆马车,这次萧归很配合,没有拒绝。
    越是临近天子脚下,官道上便越熙熙攘攘。
    途径一间茶楼,李凌勒令停下,去补充点干粮和茶水。
    萧归百无聊赖地靠在马车里,沿途看山色,却听见茶楼里传来情绪高亢的议论之声。
    大梁国内,一般这种茶楼都是些文人骚客的聚集之地,有事没事就爱聊些时政弊端。
    当下谈的是郭璇之的事,个个都在痛骂薛家一手遮天,杀人不偿命,朝中纲纪越发沦丧了云云。
    后面,谈着谈着忽然风向一转,暗暗戳起当朝丞相来。
    “话说,以前遇到这种事,丞相都是一定要给一个公道的,至少也会彻查此事,怎么如今倒不闻不问了呢?”
    “收钱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