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节

  她似是有所察觉,立即将画放回箱中,合上了盖子,不容他多看一眼。
  他顿时觉得万分委屈,盈姑姑明明跟他说,世上所有的娘都会喜爱自己的骨肉的,为何她不一样?
  “你为什么为什么这么不喜欢我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实在弄不明白了,从他记事起,她就一直住在这座宅子里,所有人都愿意跟他说话,只有她对他避如蛇蝎,明明她生下了他,怎么能这么对他呢?
  她原本只是冷漠,听了这句话后似是被踩中了痛处,恨意滋生,一把将他拽了过来。
  那双眼睛像是从地狱爬出的恶鬼,闪着滔天的恨,又掺着悲切的泪。
  “喜欢你?我怎么可能喜欢你?”她似是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话,眼泪都笑出来了,扣在他腕上的手掐得他直喊疼。
  他吓得哇哇大哭:“娘亲你松手啊!好疼!我好疼啊!”
  那只手一把将他推到地上,她漠然地背过身去,一字一顿地对还在趴在地上怯怯发抖的他说道。
  “楚司湛,你真让我恶心!要是没有生下你就好了”
  第五百八十二章 :花烛之夜
  云渺渺在一片昏暗的石堆里睁开了眼,脑子昏昏沉沉的,艰难地支起身子。
  四周称不上伸手不见五指,却也只能看清数步只能的模糊景象,脚边散落了数截已经枯死的藤蔓,应是她昏过去之前斩下来的。
  一片昏黑中,闪烁着不祥的红光,若隐若现,如黑暗中游走的毒蛇,盘踞在乱石堆中。
  头顶的窟窿几乎被碎石和尘土封死了,只透出一缕光亮,照在她身上。
  身上被咬了好几口,干净的白衣染得血淋淋的,瞧着甚是吓人,倒是没有想象中那么疼。
  她看了看在她身边围成一圈的不染还有自行护主的寸情,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侥幸捡回一条命也好,她可不想变成不人不鬼的样子。
  不染倒罢了,寸情辟邪的能耐似乎总是在她意料之外。
  似是觉察到她醒了,寸情当即回鞘,若非当年确认过,她怎么都不会信这是柄无灵之剑。
  不过自她开光后,寸情是愈发地粘她了。
  损了些元气,她此刻脑子一抽一抽地疼,方才的梦境应是阿湛的记忆,她不知为何会出现在她的梦里,但梦中的女子她倒是认出来了。
  苏绵锦。
  和画中一模一样的苏绵锦。
  那些诛心刺骨的话,便是她听了都觉得难受,何况阿湛。
  不过苏绵锦最后唤出的那个名字
  楚司湛?
  她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些,起身找寻出路。
  以她失去意识之前所见的景象,整座园子怕是都塌了,不知外面情况如何,重黎可有带着阿湛顺利脱险。
  这些血藤到底还是有些惧怕上古神兵之威,有不染开路,不敢随意近前阻路。
  石堆里还混着被碾碎的白骨,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的脑袋谁的胳膊,没有被吸食干净的,散发出阵阵恶臭。
  艰难地翻过乱石堆,便瞧见了陷入地下的屋宅。
  许是因为园子塌下来时整座宅子也一起掉了下来,虽说外头被砸塌了半边,里头倒还结实,几间屋子尚可一看。
  她从断壁残垣中清理出一条路来,往里走去。
  从废墟深处传来了断断续续的乐声,她起初还以为是之前的笛声,细听之下,倒像是琵琶声,还有微弱的软语轻调在细细地哼。
  她吃了一惊,加快了步子,恰在此时忽然嗅到一阵异香,她觉察到不对劲,欲捂口鼻却为时已晚,眼前天旋地转,连不染都握不住了。
  昏过去之前,她隐约望见了不远处站着一个女子,长发披散,面容如雪,手里抱着一卷画轴,静静地望着她。
  “苏”
  她认出了那人是谁,却没有力气挣扎了,怀着不甘失去了意识。
  再度醒来,有东西罩在了她脸上,不至于让她透不过气,应是块柔软的布料,透过一片绯红,她还能看到隐约的火光。
  耳边传来了开门声,风吹动了盖在她头上的红布,她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变了。
  明丽的正红色,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样,领口还缀了几枚珍珠竟是件华美绝伦的嫁衣。
  那她头上的岂不是!
  她恍然反应过来,想起了自己昏过去之前看到的苏绵锦,心中骇然,想揭了自己头上莫名其妙的盖头,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像是被冻住了,动弹不得,不仅如此,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不染和双剑都不知去了何处,她不由得心生慌乱,料到自己多半是中了什么咒术。
  惊愕之后,又迅速镇定下来,试想对策。
  就在这时,她透过盖头下的缝隙,看到一双黑色皂靴停在了她面前,与她一样明红的衣摆微微晃动,而后,传来了一声轻笑。
  她一怔,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挑起了盖头,得见眼前的一切。
  屋舍偌大,张灯结彩,处处挂着喜绸,很是吉利。
  眼前的男子面容俊秀,笑靥如花,手里还拿着挑开盖头的喜称,似乎很是高兴。
  微醺的眼中满是温柔缱绻,像个孩子般俯下身来,捧起她的脸。
  “我可算娶到你了,锦儿。”
  锦儿?
  惶恐之余,云渺渺陷入了茫然。
  他喊的是苏绵锦?
  这是怎么回事,她现在是苏绵锦?
  她瞥了眼自己的双手,指骨修长,葱白如玉,绝不是一双修行之人会有的手。
  “嫁给我,你不高兴吗?”男子笑吟吟地望着她。
  她动了动嘴唇,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眼前的男子瞧着十分眼熟,可她就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他。
  这儿也不像是北若城的废墟,如此喜庆的地方,倒像是在成亲?
  幻境?可她怎么变成了苏绵锦?
  此人是苏绵锦的夫君,难道就是阿湛的爹爹?
  她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有太多想不通的地方。
  此地处处透着诡异,须得尽快离开才成。
  她咬咬牙,暗中试着为自己解开这该死的咒术。
  她不知自己这次睡了多久,故而也不确信这儿还是不是北若城,若是苏绵锦从中作怪,或许是为了除掉她这个闯入宅中的人,杀了她倒还直接些,如今让她看到这些又有何图谋?
  她如此厌恶阿湛,难道是被逼着嫁给了自己不喜之人?
  然而,没等她想通这一点,眼前的男子便倾身而来,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她倏忽一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若不是没法子动弹,她怕是要直接给他一脚。
  “锦儿,从今往后,你我便是夫妻了,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男子望着她,似乎意有所指,可她就算能说话,也不知该如何答复他。
  沉默良久,他忽地笑了笑。
  “罢了罢了,好不容易从皇兄手里把你抢过来,便是你现在捅我一刀,我也觉得值当。”
  他坐在她身边,气息中掺杂着浓郁的酒气,面色酡红,紧紧握着她的手,笑得心满意足。
  而后,他端来了两盏酒,一盏递给了她。
  她发现自己居然不由自主地伸手接过了,但除此之外的举动,却无能为力。
  “共牢而食,合卺而醑。”
  他挽起她的手,与她交换杯盏,互饮杯中酒。
  酒很烈,她自问酒量不差,却仍被呛了一下。
  面前的人忍不住笑了出了声,替她拍了拍背,而后将她手中的酒杯抽走,温热的手轻柔地替她拆下了发上的凤冠,长发散开,如瀑布般落了一肩。
  他亲手剪下一缕,与自己的头发绑在一起,放入锦盒中收好。
  “结发同床,生死不弃。”
  他说出这些话时,语调温柔,郑重如是。
  云渺渺都不由得恍然一瞬,甚至觉得自己当真就是那嫁为人妻的苏绵锦了。
  直到那男子解开了霞帔的绳结,她顿时如遭雷击,陷入慌乱。
  这儿是洞房,良辰今宵,那么接下来岂不是!
  她如临大敌,额上都渗出了冷汗,奋力挣脱,终于抬起了胳膊,当即一巴掌扇过去!
  第五百八十三章 :苏绵锦的记忆
  这一下,她是使了全力的,耳边一声脆响,她才反应过来这人可不如魔尊结实耐揍,然而挣脱桎梏后连个收劲儿的机会都没有,就结结实实地扇在了人家脸上,下意识地想说声抱歉。
  然眨眼功夫,眼前的一切都变了样儿。
  洞房花烛夜,忽成阳春三月天,河堤画舫,杨柳春风,挨了一巴掌的男子也不再穿着那件喜庆的婚服,换作媚茶色的长衫,翡翠玉冠,垂着天青色的丝绦,从骨子里透出的风流韵味都因脸上的五指印大打折扣。
  “苏姑娘,你你你怎么打人呢?”他一脸茫然,错愕地望着她。
  她也有些缓不过神,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桃红的薄纱衫,是颇为明丽的春装。
  她面前摆着一张矮案,案头热茶酥点,还放了些葡萄,她抬了抬手,看到一双细嫩的,涂着蔻丹的手。
  苏绵锦的手。
  这是苏绵锦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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