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方余光看见他嘴角上沾了点面包屑, 伸手帮他抹掉,然后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阖上了眼睛。
    ——
    “他去哪里了?怎么会不在家呢?”楚夏坐在车里, 焦虑地握紧了自己的手,“他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了?还是知道我要来故意躲起来不见我?他还回来吗?”
    楚夏说着眼泪就流了出来,弄花了脸上精致的妆容, 她焦躁地来回捏自己的手指,“周昂,你赶紧,赶紧派人出去找找!”
    “妈你冷静一点儿。”苏青柏递给她一张手帕。
    楚夏一巴掌拍掉了他的手,手帕掉在了车座上。
    “你弟弟不见了!你让我怎么冷静!”楚夏转过头来盯着他,“你不是跟我说他肯定在家的吗?为什么他不见了?是不是你爸跟你说了什么!你爸是不是不想认他!?”
    “没有。”苏青柏皱了皱眉,“他可能跟同学出去玩了,我们可以改天再来。”
    “你们都在骗我!”楚夏尖锐地哭喊出声:“当年生你弟弟的时候我难产大出血,你们连面都没让我见到就把他抱走了!!我已经找了他整整十六年了!我连他的面都见不到——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见他!凭什么!!!”
    楚夏愤怒崩溃地控诉,她死死地抓住苏青柏的胳膊,长长的指甲嵌进他的肉里,留下尖锐的疼痛。
    “妈!你冷静一点!”苏青柏伸手死死抱住她,沉声道:“周叔,马上去医院!”
    “你们苏家就没一个好东西!都是些冷心冷肺的王八蛋!他是我亲儿子!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楚夏哭喊地撕心裂肺,不停地喊着一个名字,“苏盛文!苏盛文!!苏盛文你把我儿子还给我!!”
    “妈!”苏青柏见她要背过气去,猛地吼了一嗓子,“你冷静一点儿行不行!我弟要是看见你这样他还敢不敢认你!”
    楚夏尖锐又疯狂的情绪戛然而止,满脸泪水地望着他,半晌才哑着嗓子认出他来,“青柏……”
    “妈,你别这样。”苏青柏咽下喉间的苦涩,紧紧地抱着她,使劲摸着她的头发安抚,“再过两天,再过两天我一定带着弟弟回家看你。”
    苏青柏轻声道:“你别这样。”
    清醒过来的楚夏痛苦地呜咽了一声,“对不起青柏,对不起,妈妈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苏青柏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对周昂道:“周叔,再开快一点。”
    周昂无声地叹了口气,踩下了油门。
    楚夏安静了没多久,突然抓住苏青柏道:“苏盛文呢?苏盛文在哪里?是不是他把你弟弟带走了?给我手机,我要给苏盛文打电话!”
    “夫人,苏先生去北京开会了。”周昂道。
    “开会!开会!他天天开会!”楚夏夺过苏青柏的手机,哆嗦着手按出心里那个烂记于心的号码,拨了四个数字手指蓦地顿住。
    她想不起来了。
    她想不起来苏盛文的电话号码了。
    楚夏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攥着手机,眼神空洞地看向苏青柏,“青柏,我记不住你爸的号码了。”
    苏青柏把她攥着的手机拿了回来,快速地拨出苏盛文的电话,他强迫着自己看向楚夏,冲她温和一笑:“没事妈,只是药的一些副作用,等你好了就能记起来了。”
    他的声音在手机的一片忙音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强撑起来的笃定,“妈,你会好起来的。”
    只是拨出的那通电话,自始至终都没有人接。
    ——
    云方拍了拍易尘良的脸,低声喊他:“小易,我们到了。”
    易尘良眼睛还没睁开,就先抓住他的手。
    云方轻轻挠了一下他的掌心,“醒醒。”
    易尘良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在座位上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背着书包跟云方一起汇入了出车厢的人流之中。
    云方订的酒店就在学校边上,他带着易尘良办了入住手续,房间在五楼,云方打开门习惯性地检查了一遍,反应过来之后就看见易尘良正无语地站在门口。
    有那么一瞬间,易尘良以为自己穿越进了哪部特工杀手电影里面,整个房间都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云方:“……习惯了。”
    易尘良把书包扔到椅子上,幽幽道:“你能两下把人家的空调通风口和插座给卸了我是真没想到。”
    云方慢吞吞地给人家安了回去。
    “不过真的超帅。”易尘良一下扑到大床上滚了一圈,踢掉鞋子趴在床上拽他的外套,“你不热啊?”
    云方脱下来扔到床上,“还行,午饭想吃什么?”
    “吃肉。”易尘良仰面躺在床上看他,脑袋从床沿上耷拉下来,脖颈咽喉全都暴露在云方眼皮子底下,自己却毫无所觉。
    就像只完全信任对方敞开肚皮露出咽喉的小狼崽子。
    云方弯下腰伸手托住他的脑袋把人给推起来,教育他,“也不怕把脖子折断了。”
    易尘良跟没骨头一样倚在他身上就是不坐直,“没事儿,我现在是一坨棉花糖。”
    云方头一次听说棉花糖是论“坨”的,“我看你是想把语文老师气死。”
    软乎乎的一大坨棉花糖黏在他身上不肯起来,云方又不舍得真用力,最后干脆放弃抵抗,跟他一起摊在了床上。
    变成了两大坨软乎乎的棉花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