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苏梅把手头这张画完,放下笔,伸了个懒腰,“今天来了这么多军嫂,王大娘家前面的那座宅子,怎么没人住呀?”
    他们这片山腰共有四座宅子,现在还空着一座。
    “炮团的董团长预定了,”赵恪把她画好的图仔细地装进一个文件袋里,放进箱子里锁好,“他爱人是市妇产科的主治医生,还没过来。”
    “妇产科的主治医生,”苏梅想了下,“是不是姓秦?我住院时,她好像帮我照看过念营和小黑蛋。”
    “嗯,是她。”赵恪收好钥匙,拿起苏梅画废的两张手稿和几张演算纸,去厨房烧。
    苏梅收起铅笔和用剩的画纸,跟着去厨房刷牙:“画纸不够了。”
    “我明天去买。”
    “你明天要出去?”苏梅噙着牙刷含糊道。
    “嗯,”赵恪看着纸张燃烬,起身道,“我带三哥去见见张宁她大哥,把工作定下来。”
    “哦。”
    赵恪待她洗漱好,牵着她的手进屋,把小瑜儿、小黑蛋往床里移移,自然地就将人拥在了怀里。
    苏梅初开始还有些不适应,随着赵恪有一句没一句聊了些日常,人慢慢就放松了。
    翌日,苏梅一进食堂,便发现后厨多了位三十多岁的女同志。
    “新招的?”苏梅问大胖。
    大胖点头,递给她半碗汤面:“尝尝。”
    浓白的汤上点了细碎的葱花、紫苏、姜丝,拿起筷子一挑,面又细又长,吃在嘴里很是筋道,吃完面再尝一口汤,好鲜。
    “她做的?”
    “怎么样?”大胖不答反问。
    苏梅竖了竖大拇指:“太好吃了。”
    “炮团张团长的前妻,周招娣。”
    “前妻!”苏梅惊了。
    “嗯,”大胖道,“也是赶巧了。她送孩子过来找爹,正好遇到咱们的同志去车站接人,就被一起拉了过来。”
    “那她什么时候回老家呀?”
    趁着人在的时候,可以多来吃几次。
    “暂时还不知道。”
    “她这种情况,部队应该不会让她留下吧?”
    “现在情况弄得有些复杂。”
    “哦?”
    “张团长进山训练还没回来,他现在的妻子昨天接了孩子,就把她赶了出来。”大胖从头说起,“我昨天回宿舍,见她蹲在溪边。怕人出事,就给带回来安排在了食堂的小隔间。人非常勤快,一早战士们过来,土豆都给蒸上了。”
    大胖接着又道:“早上江司令听勤务兵说,昨个儿咱们给军嫂们炖了杀猪菜,嘴馋地就溜达着过来了。杀猪菜昨晚就吃完了,哪还有。张同志见他这么大年纪了,为口吃的走了这么远,就有些不忍,让他等等。然后去溪边抓了三条鲫鱼、摘了把水芹菜回来,给熬了鲫鱼汤,水芹菜过水后凉拌了一盘。江司令一看鲫鱼汤熬得鲜,又见我过来,就问张同志会不会擀面,他想起了打仗时在京市吃的一碗鲫鱼汤细面。”
    “她做这些时,”苏梅好奇道,“知道江司令的身份吗?”
    “不知道。不过,”大胖笑道,“你想啊,军中这么大年纪的,职位能低了。”
    “也是,”苏梅点了点头,又好奇地问道:“那江司令留下她了吗?”
    “江司令没说啥,只让勤务员去查查,看她在老家是不是过不下去了,”大胖道,“你不知道,她处理鲫鱼时,衣袖偶尔向上滑动,露出来的胳膊上全是伤痕,还有那双手,厚厚的茧间是一道道细碎的口子。”
    “哦。”苏梅探头朝后厨看了会儿,人闷着头在做事,黑瘦的脸上一片木讷,只有在处理新鲜的食材时,眼里才会冒出细碎的光。
    喝完剩下的汤,苏梅不舍地咂摸了下嘴:“好鲜啊!还想吃。”
    大胖摇了摇头:“能给你留这半碗就不错了。咱厨房你还不知道,全是一头头饿狼,有多少吃的也不够霍霍。”
    苏梅遗憾地拿了碗去水池边洗。
    周招娣抱了一大盆菜过来洗,见此伸手道:“给我吧。”
    苏梅的目光不由就落在了她的手上,大胖说的没错,手上全是一道道口子,露出的手腕上更是布满了各种伤痕,有的看着像什么抽的,有的似指甲掐的。
    苏梅的精神力下意识从她身上扫过,随之心头微微一惊,衣服下竟没有一块好肉。
    苏梅愣神间,周招娣就把碗拿了过去,洗了洗转身放回了厨房。
    “班长,”苏梅找到大胖,“你还是带她去医院看看吧,身上全是伤。”新伤伴着老伤,层层叠叠。
    大胖面色一凝:“看清了?”
    “嗯。”苏梅点头。
    大胖抿着唇转了两圈,解下围裙走到水池边对洗菜的周招娣道:“周同志,来,跟我出去一趟。”
    周招娣迟疑了下,放下菜听话地跟着大胖出了食堂。
    后继,苏梅没再关注。
    查看过种蛋,她打开鸡鸭圈,等它们一个个冲出来,或跑向溪边,或奔向草丛,就拿了扫帚进去清理。
    鸡鸭粪扫在一起,铲到竹筐里。
    片刻后,小庄会过来,挑着撒到菜地里。
    中午,苏梅下班回家,发现田里隔不多远便有一位军嫂在拔草。
    “小梅!”
    苏梅回头,是陈青苗,她抱着把野菜,带着个14、5岁的少女刚从旁边的地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