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景添闭上了眼睛。
    他们此刻站在学校附近的小路边,不算繁华也不算清冷,偶尔会有人经过。可这对郑寻千而言,从来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当他试着伸出手,景添的手臂也自然而然地攀在了他的后颈。
    他们在接吻的间隙短暂地对视,然后又重新闭上眼睛。已经尝过的、这世上最甜美的东西,很难戒,不被满足便会渴。
    他需要亲吻景添的嘴唇,就像他的身体需要空气和水分。
    “不气了?”他小声问。
    方才还乖顺柔软与他缠绵的景添顿时僵硬了几分。
    “……还气啊。”郑寻千无奈地自问自答。
    景添咬住了嘴唇,从嗓子里溢出些许别别扭扭的声音。
    “生我的气,又让我亲,”郑寻千小声问,“是不是因为你喜……”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还微微皱着眉的景添非常突兀地把原本搂在他肩颈的手挪到了他的脸侧,捏住了他两边的面颊,不轻不重地拉扯了一下。
    有生以来第一遭被人这样对待,郑寻千愣住了。
    “是啊,”景添仿佛自暴自弃般冲他凶巴巴地说道,“因为我喜欢你啊!”
    他在说话的同时手捏得愈发用力,郑寻千的面颊有些痛了。
    可这依旧是一个令他欣喜的时刻。
    他小心地挪开了景添明显带着报复意味的双手,拉到身前,低下头,亲了亲景添的手指关节。
    见景添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他心中一阵讶异,又伸手捧住了景添的面颊。
    “怎么了?”
    “你别只听这半句,”景添吸了吸鼻子,“我还没有消气!”
    郑寻千认真地问他:“我需要怎么做呢?”
    景添一脸无奈,低下头,反问他:“你能做到什么?”
    郑寻千安静地思考。
    在能力允许的范围内,他能为景添做很多事,一直以来,他对此从未有过吝啬。可显然,景添认为这不够。
    还能做什么?这真是一个难题。
    景添很快失去了耐心,伸手推他,与他分开了一点距离,说道:“让自己你想,你恐怕永远也不知道我到底为什么不高兴。”
    郑寻千有些惊讶地想着,原来还真的存在那么一件具体的事。他以为景添只是情绪上的难以适应,对那一夜感到不满意所以爱意消退,故而对两人之间的关系产生了抵触,在闹别扭。
    见他面无表情一言不发,景添浅浅地叹了口气,说道:“你那天醒来以后对我的态度好差,说的话也特别难听。”
    郑寻千眨了眨眼。
    他心想,我说什么了?
    .
    那一夜他过得浑浑噩噩。
    在接到景添的电话时,他下意识的反应是:我凭什么要去?
    麻烦的人宣布从此以后不再骚扰,这根本是一件好事,没有任何挽回的必要。
    然后,他默默换了衣服,走出了宿舍,就像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所做的那样。
    明明是个烦人精,消失了才更好,他却像犯贱一样不断地去挽回,看到景添重新出现在自己身旁才能安心。
    在不久之后,郑寻千终于明白,那时的种种情绪,不过是从一个世界的旁观者转变为参与者而产生的无所适从。
    过去从来没有人能如此轻易地调动他的情绪,让他不可自制的感到在意,被迫失控。这感受过于陌生,令他下意识想要逃离。
    可偏偏又做不到。
    那一夜太荒诞了,他一度对行动毫无逻辑可言的自己感到生气。
    他想要亲近本该避之不及的,想要把一个天大的麻烦搂进怀里,还接受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提议。
    他的理智不停地对自己说“不”,行动背道而驰。这让他愈发焦躁。
    景添是个小疯子,他被传染了。
    从未经历过的失控感,令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彻底慌了神。
    醒来后的自己对景添说了些什么?郑寻千一时想不起。当时的他因为眼前的既成事实对自己感到难以置信,一瞬间产生了强烈的逃避情绪,不愿面对昨夜荒唐的自己。
    景添在那时似乎对他说了些什么不太中听的话,他下意识便如同往常那般顶了回去。
    .
    景添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更气了。
    “你忘了是不是!那么混账的话你说完就忘了!你是不是人啊!”他气哼哼地喊。
    郑寻千心想,明明你自己也是最近才刚想起来的。
    他暗暗告诉自己,这句话绝对不能说出口。
    “记不得,说明不是真心的。”他说。
    这句话意外的有用,景添听过后脸上还带着委屈,模样却平静了许多。
    “……到底说了什么?”郑寻千问。
    景添砸了咂嘴:“反正就是……接近于始乱终弃的话。”
    “那一定不是真心的了,”郑寻千说,“别气了。”
    景添明显好受了许多,嘴上却还不依不饶的:“真是轻描淡写。”
    “换个角度想,”郑寻千说,“你也对我始乱终弃过吧。”
    景添一愣。
    郑寻千叹了口气,“而且是两次。”
    “……”
    郑寻千看着他的脸,一字一句说道:“抵消了一次还剩一次,现在被抛弃的那个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