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庄民国带他们在院子里走了走,隔壁大房又传来大嫂刘春枝骂骂咧咧的声音,这回骂得不是大妞姐妹俩,是在阴阳怪气儿的隐射老两口呢。
    他爹娘都是好性子,尤其是爹那腿摔了后,就更不爱讲话了,只会埋头做工,回家还编竹篓竹篮送去公社,换几个几毛钱的。
    庄民国沉着脸,但他一时还当真不好做什么,老两口是跟着大房住的,他要是冲过去跟刘春枝起了冲突,现在是没事,她总是找机会找场子的。
    他叫陈夏花把玉林兄弟两个带回屋里,给他们洗头洗澡,自己开了院子们抬腿往外走:“我去找村长说点事,一会就回来。”
    村长送陈专家上了车,把人送到了公社,才赶回来不久,庄民国就找了来。
    “村长,这位专家可说了怎么救果树的?”
    “说了。”专家不好伺候,但好歹伺候完了,得了专家开了口,“陈专家说了,咱们的果树啊用不着去公社里买药,就拿那草木灰埋在树下里,说什么让果树充分的吸收营养,还说咱们果树的地太干了,缺水,每天挑水去灌灌水,这果树生的病自然就好了。”
    “人家专家还说了,咱们的果树结不出大量的果子,就是土地太贫瘠,这果树啊就跟人一样,也是要吸收营养的嘛,年年都扎根在果林里,下边土里的营养早就被吸完了,得不到新的营养补充,那可不得枯死,结出的果子小么。”
    什么吸收什么营养补充,他们都听不懂,但就是听不懂才觉得高深,证明人家陈专家是有文化的。
    庄民国等他说完才开了口:“可是村长,这都快十月了,都下过几场雨了,咱们这地儿每年的降雨量可是平均的,就是夏天的时候没吃上水,到了其他季节也是不缺水的,不然也长不出新芽苗子,这怎么还缺水的?”
    庄民国也是听过一个词的,叫“营养过剩”。
    村长说话的时候觉得流畅得很,是这个道理,等庄民国一问,他就发现这其中的矛盾之处了,果林跟土地是一样的土,他们土地都是天热才挑水去,果林也顺道浇了水的,不缺水。
    庄民国没说这个专家是个假专家这话,现在这个时候人们信着呢,他只说:“村长不然再跑一趟公社,把咱们果林的虫害情况跟他们也反应反应,看是个什么意思,农业专家也分好多种的,有的能解决产量问题,有的专门抓虫害的。”
    村长问:“这也是你们小学教的?”
    这是庄民国在视频号上看到的。
    再过几十年,智能手机上什么都有,视频号上养猪的、炒菜的、卖水果的,什么没有,他一个老头子每天光享福了,做不动外头的田地,就只能看看视频号,听听人家的“养生经”,温水泡枸杞。
    “我家玉林会数五十了,还会做十以内的加减,会背诗,等他上小学了,还能学字母学拼音,读更优秀的文章,等他读完书,以后高中毕业了就能去参加县里头的厂招工了。”庄民国只说。
    天都黑了,“村长,我先回去了。”
    一早庄民国送了大儿去五生产队读书,没先去上工,回家跟陈夏花把几坛子咸菜搬回屋里存着才去,到了田里,跟他分一组的几个妇人家朝他瞪眼。
    有刘三婶,朱嫂子,还有计分会计的婆娘汪群。
    朱大军勤勤恳恳做事,他婆娘却是村里出了名的懒货,庄民国还没见过她下田的,也没理这几个妇人,干自己的事,汪群还不干了:“庄老二,我说你就是害人精,咱们村一年到头才分上十几块,结果你仗着自己小学毕业有文化,竟然去村长跟前说些乱七八糟的,请专家那花费已经跟拿石头扔水里一样了,你这嘴皮子上下一搭可好,还叫村长去公社买果药。”
    汪群插着腰:“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庄民国来之前,汪群已经跟刘三婶两个好生说了好一会儿了,她一开口,刘三婶两个就死死盯着他。
    夺人钱财,是要拼命的。
    “我早就说了,读书没用,咱们红太阳大队也就出了这么个没出息的。”刘三婶念叨,“村长也是,给他惯“迷魂药”了不成?”
    朱嫂子倒是点了他一句:“三婶,这话可不能乱讲的。”
    她们非要庄民国给个说法,庄民国只得放了铲子,抬眼看了汪群一眼:“汪嫂子,早前你都是在果林干活的,换句话说,咱们果林的果树都是交给你看管的,果树生了虫害,要是你早点上报,哪里用得着请专家买药的,这一趟的损失,说到底,都是嫂子你惹出来的。”
    “就是嫂子你不提,等回头果树治好了,我也要在咱们全村大会上问出来,让全村都商量,这出了事是不是该有些知情不报的人全权负责的。”
    庄民国说话慢腾腾的,还好声好气的跟汪群商量一样。
    刘三婶跟朱嫂子转头看向汪群:“你不是说果树的虫害小吗?”
    庄民国添一句:“要是小啊,村长请专家干嘛?”
    年底村里是要开全村大会的,先是村长他们村干部去大队开,开过了再生产队开,一是传达上级命令,二是通报去年生产队的社员表现情况。
    庄民国勤快能干,是干活的一把手,年年都是通报表扬,还能得村里放的奖呢,年底分肉的时候多分一斤。
    上辈子他大嫂刘春枝笑话他,“我二叔这是泥腿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