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贝尔奖候选人斯黛拉新剧『野心家』在英国皇家莎士比亚剧院首演,中国影星柯屿担任主角。据悉,该剧将会进行长达半年的欧美巡演,在伦敦西区和百老汇均有密集的场次安排。」
    斯黛拉和柯屿一起接受采访,并为他担任法文翻译。这相当于一个小型的发布会,只不过众人都围坐在沙发软椅上,手上拿着纸笔和录音笔,氛围松弛、专业又温馨。
    “是什么让你决心从电影演员转型为舞台剧演员?”
    柯屿笑了一笑,“不是转型,是尝试另一种表演生命,我还是会回去拍电影的。”
    “对于你这次的戛纳影帝,许多人猜测是乌龙,认为你并非是真正拿到,这种言论会对你造成困扰吗?”
    “不会,我尊重电影节的一切决议,对于我自己来说,奖项固然重要,但不是我追逐的最重要的东西。”
    “柯老师,”中文媒体举起录音笔,“为什么首演前要对粉丝保密呢?”
    “这是剧团的共同决议,首演过后欢迎全世界的粉丝来观看。”
    门被悄声推开,柯屿抬起眼,看到戴着眼镜的商陆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落座。
    胸前挂着蓝色工作证。
    柯屿一瞬间露出意外又茫然的神情,那是记者证。
    英文记者将问题再度重复了一遍,他回过神,“是的,和斯黛拉的合作非常愉快,她总是精神力充沛,给我很大的鼓舞。”
    时间有限,回答的话音刚落,其他媒体便又纷纷举起了手。
    柯屿怔了一怔,看到了商陆举起的那只。他的袖口挽了上去,露出精致的腕表,搭着二郎腿的膝间放着本硬皮笔记本,右手握着钢笔。
    斯黛拉也看到了,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一副管不了不想管的样子。柯屿下意识地抬手示意了一下,“……这位先生。”
    商陆点了下头:“请问柯屿先生,为什么选择法国?我的意思是,伦敦,纽约,北京,你应该都不缺机会。”
    柯屿说:“我喜欢法国的浪漫、热情,喜欢地中海阳光的味道。”他公事公办地回答,商陆注视着他,用他那张被柯屿说戴了眼镜极其英俊的面容。柯屿停顿了一下,在满屋子不明所以的困惑中,他续道:“……想来看看一个朋友生活、求学、成长的地方,想和他吹一样的风,晒一样的太阳。”
    法国人很能get这个回答,脸上都浮现模糊又甜蜜的笑意,室内响起一阵窸窣的窃窃私语。
    商陆轻抬了下唇,“那么柯屿先生,对于巡演结束后的事业发展,你有什么打算?”
    他问着,同时垂下脸,钢笔在笔记本上发出刷刷的声音。从柯屿的角度看,他的神情温柔而专注。
    “继续拍电影,可以的话……希望能和喜欢的导演继续合作。”
    别的媒体问:“谁是您喜欢的导演?栗山吗?”
    商陆敏锐的目光就这样深沉地停在他脸上,与别人一起等待他的回答。
    柯屿心跳加快,喉结随着细微的吞咽而略滚了滚,他平静地说:“商陆。”
    他不说,别人想不到,等说了,又觉得理所当然,流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这么说——”
    临时增援而来、不知底细的剧院文员打断他:“这位先生,每个人只能提一次问题。”
    “没关系,”柯屿很快地说,文员愣了下,听到他刚才蓦地拔高的声音又低了下去:“让他问。这么说——什么?”
    “这么说,你不排斥再次担任商陆的主演,是吗?”
    所有人都凝神静听,等着问题的答案。法国艺术界对商陆是有特殊的感情的,以他的求学成长经历,他可以算是半个法国人,且可以高傲地说,这位天才电影导演其所有的美学教育,都与法国的文学艺术一脉相承。相比较起来,英国媒体对此就要冷淡一些。
    斯黛拉也转过脸看他。
    柯屿定定地与商陆对视,因为太不可思议而显出了懵懂,倏尔,他的唇角抿起,继而缓缓绽为一个真正的微笑,笑着的同时眨了下眼,仓促地垂了下眼眸,又立刻明亮地抬起:“当然,……这是我日思夜想的机会。”
    国际媒体不懂,中文媒体却已竞相哗然。这是什么意思?过去两年,柯屿有限的采访次数里,提纲都明令禁止不能提到商陆。哪怕戛纳前有红毯后有颁奖礼拥抱,两人明面上也依然没有解冻的迹象。
    这是当事人首次正面回答这种问题。
    后知后觉的记者们这才想到去看一看这个乱提问乱插话还有特权同时还能在大明星雷区上蹦迪的记者,回过头去,座位却空了,只看到门外隐没而过的一抹身影。
    棕色的软皮椅上,放着一本未带走的笔记本,钢笔插于其中。
    采访结束,一只白皙、修长而指骨分明的手将它捡起。手指格开夹页,一行潇洒遒劲的钢笔字写于正中:
    「a rose by any other name would smell as sweet」
    最后做人物专访的记者喃喃默念了一遍:“玫瑰即使不叫玫瑰,也是一样的香?”
    柯屿合上本子,声音因为表演而不可避免地沙哑,轻抿了下唇说:“玫瑰易名,芳香亦如故。这是莎士比亚的诗。”
    “妙啊!”记者忍不住捶了下拳,“这很适合你,很适合这部戏,——很适合当这篇专访的标题!”